灵渊。
与此同时,宣玑的电话信号再次中断了。
那声音笑嘻嘻地又说了句什么,盛灵渊脸色又白了几分,整个人晃了一下。
少年哼起歌来,调子十分耳熟,但宣玑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因为山羊胡嗷一嗓子,原地起跳了三尺多,差点撞进宣玑怀里水下冒泡的地方,几具被泡发了的尸体爬了上来。
随即,喧闹声响起,有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有人高声说话的声音,声音是从宣玑来时的那个山洞里传出来的。
好像有一大帮人往这边走。
可那条路不是应该只有四万多具白骨吗?
这事简直不能细想。
宣玑飞起一脚,把一个泡发的尸体踹回水里,把山羊胡团一团拎在手里,转向盛灵渊:喂,你走不走?
盛灵渊放空似的目光朝他望过来,神魂没归位似的,宣玑低骂了一句,冲上去一把拖起那魔头。
我吃饱撑的吗,管他干什么?他一边这么匪夷所思地想,一边紧紧地攥着盛灵渊的手腕没松,飞到了盗洞口。
还不等他站稳,说不出的危机感迎面袭来,宣玑再要躲已经来不及了,狭小的盗洞根本不够他展开翅膀,他手里一重,山羊胡已经一声不吭地到了下去。
一根细线从山羊胡的眼珠里射进来,直接穿透到了后脑勺,脑浆和血崩了宣玑一手,随即那根险恶的细线不依不饶地向宣玑的胳膊缠上来,却在碰到他的瞬间烧着了。
诡异的歌声被惊呼打断了,与此同时,盗洞里出现了一条颀长的影子,那声音用宣玑勉强能听懂的雅音说:妖!
盛灵渊缓缓地推开宣玑,盗洞对他来说太矮了,他站不直,须得微微低头弓腰,他扶着石壁,像站不稳似的,低声叫出了一个名字:阿洛津。
宣玑突然想起方才的歌声在哪听过了那是一首童谣的调子,他跟盛灵渊互相掩饰想法的时候,在那人脑子里听过!
第26章
盛灵渊的话音落下, 狭窄的盗洞里就闪烁起微光, 跟那些开在山壁上的花一样。
然后影子里的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那人个子不矮, 但身量单薄,连喉咙处也只是略有起伏,因此看起来有些雌雄莫辨的少年气, 长发绑了一头的细辫,又在脑后束成一把,形貌昳丽。他左半张脸上带着个鬼脸面具, 面具笑盈盈的, 人也笑盈盈的,葡萄似的眼睛又大又灵, 露出来一只,黑白分明, 讨人喜欢极了。
如果不是眉心有一个血洞,这个人就像电视上那些颇有异域风情的少年偶像。
宣玑皱着眉看了看面具人, 又看了看盛灵渊来的这位是谁,他不知道,阿洛津这个名字他以前没听说过。但那个山羊胡说, 棺材里的尸体眉心被钉在棺材上, 而这位的眉心又恰好有个血窟窿,十有八九,水潭里的棺材就是这位的寝室了。
这里是巫人塚,外面有四万多具尸体睡大通铺,就他自己有单间, 可见是个万恶的统治阶级。
盛灵渊刚才提起过,巫人族里管事的叫什么来着?
宣玑问:你是巫人族的首领还是那个什么圣。
面具人既是古人,又是外族人,大概属于连他那时代的普通话都说不好的,更别提宣玑这种现代风格。他明显没太明白,一歪头,睁大眼,脸上露出疑问神色,这是个十分孩子气的动作,成年人做出孩子气的动作,要么会很做作,要么会有点神经兮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却很自然。
他天真无邪得很有说服力。
首领。盛灵渊替那人回答,巫人族的最后一任首领,阿洛津。
阿洛津听懂了自己的名字,眉开眼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宣玑脑子里的疑问成串地往外冒:你认识他?不是,你刚才不是说巫人族是你灭的吗,怎么他见你跟见亲人似的?还有,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你说呢?盛灵渊瞥向他,宣玑的翅膀展不开,只能委屈地合在背上,盛灵渊的目光从合拢的翅膀上扫过,目光冷淡,像是一眼也不愿意多看一样,阴沉祭召唤出来的,你说是什么。
阿洛津高高兴兴地说:见到我高不高兴呀,灵渊哥哥。
恍如惊梦。盛灵渊喃喃地说,他叹了口气,朝那影子伸出手,有些虚弱的声音更像情人的耳语了,阿洛津,过来,我看看你。
宣玑可能是被他坑太多次了,一听魔头这千回百转的温声细语,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半步,感觉这位又没憋好屁。
阿洛津却没有他这么机警,听了盛灵渊的鬼话,他呆呆地望向裹着枯草袍的男人,半张面具上浮起了红晕。
接着,他脸上的红晕上浮,泛到了眼圈处,面具也变成了哭脸: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被那些人用阴沉祭文强行唤醒。我想出去看看可这是哪啊?这是东川吗?为什么东川会有这么多人?他们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盛灵渊柔声说:嗯,我知道。
我跟在那个人身后,感觉到了你在,所以一把把你拉了过来灵渊,我好想你啊。
盛灵渊头没动,眼皮缓缓地往下一点,又睁开,就像用眼睛点头:我知道。
阿洛津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灵渊哥哥,跳进赤渊里,疼不疼?
疼。盛灵渊轻轻地说,我应该受的。
阿洛津看着他,受到了什么蛊惑,握住了盛灵渊伸出的手,他用一种哀怨的目光抬起头:外面多了好多好玩的东西,他们在干什么,我都看不懂,但墙上的画会动,路上跑的铁虫子嗡嗡作响,到了晚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灯,满街都是甜味,好像天天都有集市,比年节还热闹,他们都好快活啊,灵渊哥哥。
盛灵渊握紧了他的手。
他俩说的是巫人语,宣玑从头到尾,一句没听明白,但直觉已经先一步向他示了警:小心!
阿洛津面具上委屈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起来:可他们凭什么这么快活,我好恨
话音没落,他背后涌出一大团花藤就是山壁上会流血的品种,挟着不祥的香风,扑向盛灵渊。
而与此同时,盛灵渊猛地把阿洛津拽了过去,闪电似的扣住了他的喉咙,阿洛津比他矮半头,被他重重地抵在墙上,双脚离了地。
花藤卷上他的手,所经之处立刻皮开肉绽,盛灵渊不躲不闪,嘴里无声地念了一句什么,身后响起了蜂鸣似的动静,接着,漆黑的长钉从潭水中飞了出来,每一根都足足有半尺长,盛灵渊抄手接住一根,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接楔进了阿洛津的眉心,把那面具人怨毒的表情楔在了原地!
血溅在他下巴和脖颈,接触到的地方像是给烫伤了,呲啦一下落一个血痕,接着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盛灵渊的表情纹丝不动,依旧带着点怜爱似的:不开心就闭上眼,别看了。
宣玑:
他刚才到底在提醒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