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幽微的美感丧失殆尽,暧昧也成了贬义词。
而在宣玑看来,人身上最幽微暧昧的地方两处,一个是手,另一个就是头发自古青丝通情丝,早有结发的说法,慢慢捋过另一个人的头发,会让他有种直接碰到对方万千思绪的错觉尤其盛灵渊的头发又长又密,被水浸湿,就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他手指间,旖旎得过了火。
当然,宣玑也承认,这只是他个人的隐秘情结,并不被社交礼仪广泛接受,不然Tony老师们工作没法干了。所以更气人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尴尬。
我说陛下,宣玑试着给自己脱敏,你雇洗头工,都不考察一下别人的性向吗?
盛灵渊从浴缸里抬起头,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什么?
性向这词可能对你们古人来说太新潮了,就是宣玑迟疑了一会,谨慎地选了一个又委婉又好懂的说辞,大多数情况吧,这个搞对象结亲是一男一女,不过除了男女以外,还有一些人偏好其他的组合,比如
盛灵渊:龙阳之好?
宣玑:
他一顿之后,又不由得失笑。也是,混战时期,礼乐崩坏,盛灵渊什么事没见过,大概除了飞机大炮原子弹之类的硬核科技,这世界上没什么能让陛下觉得新潮了。
盛灵渊又问:你么?
我的情况有点复杂,宣玑清了清嗓子,我比较广谱,所以为免说不清楚,我不太和别的男人发展一起泡澡堂的友谊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盛灵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宣玑敏锐地从他脸上看出一句话那关我什么事?
宣玑:
对了,这帮糜烂的封建贵族以前还用侍女呢,当着一排大姑娘裸奔,也没见他们谁不好意思过。
万恶的旧社会,真不要脸!
阶级矛盾终于驱散了绮思,宣玑无端而起的心猿就这么骑着意马跑了,专心致志地做起了洗头工。
又过了半个小时,宣玑脑子里非但已经毫无杂念,还想把陛下剃成秃瓢这头发实在太难洗了!
酒店高层的水压不够,花洒水流不够冲,他那头发光是用水浸透就得冲好半天,一捧攥不过来,比牛仔裤还难洗!抠门的酒店给每个房间配的洗漱用品是旅行装的,洗发水根本不够用,宣玑只好把什么洗脸的、沐浴液一股脑地搀和在一起,胡抹乱揉。
更缺德的是,狭小的浴室里没有洗头凳,宣玑只能一直弯着腰,腰弯了半个多小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直了起来,忍无可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拎过方才放在一边的啤酒罐。
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浴缸里那位快睡着的爷就忽然睁开眼,问了他一个灵魂问题。
我忘了问,盛灵渊说,你怎么称呼?
宣玑:
他是把啤酒浇这货脸上呢?还是把这颗气死人不偿命的脑袋按进浴缸里呢?
取字璇玑,盛灵渊好像没听出他回答里的咬牙切齿,又问,怎么想起叫这个名字的?
可能是已经被盛灵渊套出来历,觉得细枝末节没必要隐瞒了,也可能是半罐啤酒加速了心率,降低了他的防备,宣玑沉默了一会,回答:不是我自己起的。
他重新打开花洒,冲掉盛灵渊头发上的浮沫:我们守火人,没爹没妈,在上一任的尸身前出生,哪来的名字?这是个假身份十年前,边城下辖县城盘山道上,有个男孩准备去大学报道,他父亲开车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汽车爆胎,处理不当,从盘山路上翻下去了,我当时刚从赤渊出来,正好经过,顺手拦了一下,没让车滚下山崖。我找了个地方把车里的人扒出来,给开车的父亲度了口气那孩子没救回来,翻车的时候他在后座,没系安全带,撞头了,当时就没了。
我那时候对凡人这边不太熟,看了看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也不知道应该把这父子俩往哪送,就捏了一小撮随身带的赤渊土,放进了那孩子耳朵里赤渊土是我们守火人祭坛里的土,当年赤渊火最后就是在那彻底灭的,放进刚死不久的人耳朵里,能听见一部分生前记忆,但是听见多少、听见什么,得看运气。我想知道这周围哪有可以求助的地方,没听见,听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
家里的事、学校里的事,对未来的憧憬,与暗恋的女孩天各一方的惆怅,鲜活的青春一股脑地灌进了他的耳朵,继而又随着尸体的体温随风消散,叫人又是羡慕,又是痛惜。
盛灵渊问:借尸还魂?
没,宣玑回过神来,闭眼,冲水了我没有穿别人尸身的爱好。人我安葬了,用了点小障眼法。
高中毕业升学正是人生重大转折,尤其是去外地上学的孩子,一学期下来,性格和生活习惯有点变化,家人不会太在意,跟以前的朋友有陌生感也很正常。顺理成章地,他成了个有来龙去脉的人,异控局那帮人至今也没查出他的履历有什么问题。
盛灵渊听着流经耳畔的水声,奇怪地问:十年前?你虽然尚且年幼,也不至于才出世十年我看此地秩序井然,老幼妇孺早晚独自出行也全无惧色,该是承平日久了,你说你出生在那什么战时,应该不是最近几十年的事吧唔!
行了,冲干净了,宣玑把一条毛巾甩在陛下脸上,剩下的劳驾您自己来吧,可累死爹了。
就在这时,送早饭的客房服务来了,宣玑正好借着应门避过了这个问题。
咱们在东川森林公园里抓魔头的时候,打给谷月汐的那通神秘电话是总局总调度室的号。下午,短暂休整过来的王泽跟宣玑一起去了趟医院,探望惨遭雷劈的肖征,问题当时总调度室根本没人啊,总调度肖爸爸还横在现场呢宣主任,你回去没睡一会,怎么哈欠连天的?
宣玑一脸疲惫地回答:别提了,被抓了壮丁,干了一早晨苦力。
王泽一头雾水。
宣玑摇摇头,又问:有人靠近过吗,特殊监控呢?
异控局用的监控系统不是普通系统,能拍到多种异常能量体,鬼影子都不放过。
没有,王队说,所有监控我都叫人查过了。
宣玑叼了根烟,站在医院门口沉默地抽完,才说:谷月汐的手机,查过了吗?
手机?王队一愣,炸了的那个?拿回去让技术人员分析了,怎么了?
宣玑没吭声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那通电话来的时机太巧了,正好是阿洛津被阵法困住的时候。幕后黑手如果不是能未卜先知,那就只能是他通过某种方法,看到了当时的情况。
第二是,阴沉祭文,真的能远程用无线电控制吗?要是这样,那也未免太逆天了。
你是说,当时有东西附在了谷月汐的手机上,一路跟着我们!王队倏地睁大了眼睛,不对,月汐是我的人,在风神一七八年了,她不可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