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玑低声给盛灵渊翻译:冥想就是入定。
对,他们是这么称呼,燕秋山说,入定时要配合一种咒语,非常复杂,写出来像碧泉山文,但我查阅过所有出土的碧泉山文献,没有找到对应的文字,念法更奇怪,就我听过的,每个人念出来都有差别。
妖族语言跟人话是两个系统,妖族通用语说出来是什么调,取决于说话的妖的血统比古时候水族和有翼族说同一种通用语的时候,在人听起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鸟叫和水声,两族之间彼此却能沟通。
要是人硬学,发音也会随着每个人的血统不同有细微差别。
宣玑追问:你还记得咒语内容吗?
全文很长,而且很复杂,记不住,他们会定期集会一起学,燕秋山摇摇头,我只去过一次,现场气氛太诡异,而且练完确实有一点增强特能的效果,我不了解原理,怕有什么成瘾性或者别的副作用,所以没敢再深入。至于咒语内容到底有没有具体意思,没有统一说法,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解读。
他说着,点开手机里存的一段音频:这是我用风神一外勤组的隐形录制设备偷偷带出来的,可是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防窃听处理,现场明明很安静,录回来就有很多杂音,参考价值不大,给你们听听。
那段音频就好像无数没有意义的噪音混在一起,有风声、水声、各种花鸟鱼虫的动静一点人声淹没在其中,像八百里外的老和尚念经,根本听不见。
宣玑却忽然睁大了眼睛。
盛灵渊:你听出来了?
在宣玑听来,那些噪音实际是无数种妖族齐声说话的和声,只是因为妖族语言的特性,这些混血混得接近普通人的特能人们会自动忽略其他,只能听见人声。
录音设备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所有声音混在一起了,所以凡人听来,就是一片嗡嗡。
愿以我身,化为木柴,天火烈烈,九九归一,宣玑扭头去看盛灵渊,这是
盛灵渊:嗯,劣奴躬伏原咒。
肖征和王泽异口同声:什么鬼?
上古有大妖,喜欢蓄奴,抓来凡人,像养牲口一样蓄养,但食用肉体凡胎除了能满足口腹之欲外,价值不大,所以他们除了直接吃人,还会用这些人炼丹,盛灵渊说,就是把蓄养的奴隶困在特殊的法阵里,法阵能夺其智、移其魂,令其反复念诵劣奴躬伏原咒,然后吸走这些人的精气,传给阵主但我还没见过自己主动念的。
不但是自己主动念,还利用业余时间组织学习班,可以说非常刻苦用功了。
难怪效果不一般,见多识广如人皇,也是头一次碰见能用功出假妖丹来的凡人。
肖征:那么说确实能算是献祭的一种?
尸体上飞出去的那颗红珠子,很可能就是反复用劣奴躬伏原咒炼出来的。宣玑点点头。
这群傻子还以为自己在练一种叫锻魂的神功。
而当年妖王吞噬四方灵物,稀释身上的蛟血,也叫锻魂。
宣玑犹疑不定地看了盛灵渊一眼真的会是妖王复生吗?
当年人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炼出了一双天魔与天魔剑,混战二十年间,百万殉难的怨魂压在赤渊深处,通过天魔剑这么个增幅器直接砍在妖王身上,可以说是以毒攻毒。
宣玑至今记得那一剑的感觉,他的整个身体、神魂似乎都被碾平了,那力量仿佛有独立的意志,能压过一切,人皇也好、朱雀族最后的后裔也好都被那种世界规则一样的力量完全支配,他们像是洪水中身不由己的昆虫。
碰撞中,妖王灰飞烟灭,无坚不摧的天魔剑身也竟然因此受损。
妖王真的能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这样都砍不完他的头吗?
盛灵渊却连一秒钟的磕绊都没打,断然一摇头:不可能。
他是风口浪尖上的执剑人,砍过的头掉没掉,他心里最清楚。
再说,妖王就算贪婪,也还是很挑食的,他迷恋的始终是先天,出身不够高贵、自己后来苦修成大妖的那种他都看不上,更不用说混血,甚至凡人了就算这个老对头苟活到现在,会不顾颜面到什么人都吃吗?
先叫人看住那个碧泉山墓,不要靠近,清退附近闲杂人等,盛灵渊转头吩咐肖征,准备好随时能动身的哦,那个飞机,给我一片空地。
肖征:做什么?
布阵,盛灵渊说,另外布一个劣奴躬伏阵,打乱原来的阵法之力,引出阵主。
可以去停机坪。
盛灵渊一摆手:带路。
肖征本能地按他的吩咐行动,总调度处团团转起来,直到把人带到停机坪,肖征才突然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想:等等,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盛灵渊:都闪开。
肖征:需不需要帮
他话没说完,所有在场外勤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掠过,阴冷阴冷的,让人汗毛倒竖,随后,他们集体被一阵柔和但不容置疑的力量推了出去。
露天的停机坪上,夜风忽然凛冽,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浓云四起,盛灵渊抬头瞄了一眼隐约的电闪雷鸣,习惯性地冷笑一声,每次他想动用逆天之力,都会有天雷随之示警,就跟他在乎似的。
贼老天也是啰嗦得很,废话恁多。
盛灵渊无所谓的一伸手,然而随即,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倒霉的禁术,后背一僵,不由得顿了顿,随后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转头问肖征:贵司局里,有没有避雷之物?
都是那扁毛混蛋添的累赘。
扁毛混蛋凑了过来:我想打喷嚏,你是不是又骂我呢?
盛灵渊:
宣玑笑了,眉心露出族徽,他弯起手指做了个屈膝的手势,在盛灵渊手腕上轻轻一扣:陛下,我给你护法。
说完,他脚下浮起了火焰色的波纹,以他本人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往外荡漾,把停机坪映得亮堂如白昼,又因为两人之间山盟海誓的联系,起了微妙的共振。
宣玑在他耳边几不可闻地谄媚说:我是你的剑,主人。
盛灵渊不吃这套:不敢,你是我祖宗。
他说着,黑雾却像是层层的细纱,从他双手中铺了出去,和火焰混在一起。
分明是天生相克,却又有说不出的和谐,纠缠成两股线,难舍难分地首尾相连,编制出了一个精确的上古阵法。
劣奴躬伏阵。
邪恶又贪婪,泛着沉渣似的、古腐的野蛮气息,却因为掺杂在其中的火焰色细线而多了几分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