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怎么……怎么可能?”被跑堂的一晃,那牛二倒是恢复了些神志,但他还是脸色惨白,头上虚汗直冒,“这怎么会是人骨?明明……明明就是些猪骨头……”

“哼!还嘴犟!”冯慎一拂衣袖,“那我就说得再明白些!”

冯慎指着地上的骨头接着道:“这块骨头,看似是一截肥猪的前蹄,可实则不然。此骨尺、桡纤细,根本不似猪类那般粗大、贴合。并且,那骨髓细密、骨质薄脆,不是人骨又是何物?”

查仵作赶紧走上前,低头打量了一阵子:“果真如此!”

“那……那也不能说是人的吧?”牛二还是不肯承认,“我们都没看出来……怎么你们就非得说是人的?”

“嘿?小子!”查仵作抬起头来,冲着那牛二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这二位爷是吃哪碗饭的?告诉你!既然我们冯少爷说这是人骨,那就铁定没跑!”

“牛二,别说我们难为你,”冯慎说着,又在那盆汤里捞了几下,一节小骨便被取了出来,“验骨辨骨之事你不懂,但这块骨头,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吧?什么猪畜,能长出这种骨头?”

牛二顺着看去,一下子傻了眼。原来冯慎刚从汤里捞出的,竟是一节指骨。这人与其他畜类不同,特别是那指骨构造,有着很大的差异。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够一眼分辨出来。

事到如今,牛二再没话说。那跑堂的也慌了,呆呆地看着牛二,瞠目结舌。

“牛二!你若老实招了,也便罢了,”查仵作死死地盯着牛二,生怕他狗急跳墙,“若是敢负隅顽抗,那……那休怪我们不客气!”

“招?”那牛二一愣,“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查爷,”冯慎道,“给他们透个底!”

“好嘞!”查仵作探手在身上一摸,一块腰牌便擎在了掌上,“都把招子放亮些,好好瞅瞅这是什么!”

“哎哟!”那跑堂的慌忙作揖,“原来二位是顺天府的官爷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二位官爷明鉴呀……这……骨头汤这事……跟小的可没有半点关系啊!”

“牛二,你又如何说?”冯慎盯着牛二,冷冷地问道。

“冤枉啊官爷!”牛二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真的没有杀人啊!”

“若无杀人越货,那汤盆里的人骨你又作何解释?”冯慎高声厉喝道,“难不成是自己跑进去的?!”

“这……这说出来……小人怕官爷不信哪……”牛二又在地上磕起了响头,“小人……小人稀里糊涂的就把这人骨……给煲成汤了……”

“量你也没那个胆子杀人熬汤!”冯慎看了跪在地上的牛二一眼,又冲查仵作道,“劳查爷跑趟腿,去衙门里叫几个衙役过来。”

“行!”查仵作一拍胸脯,道,“这事包我身上,那冯少爷您就先在这盯上一会儿,等兄弟们过来,再好好审审这伙人!”

“有劳查爷!”冯慎拱手道。

“不敢当,”查仵作一回礼,又朝着那跑堂的和牛二瞪了一眼,狠狠地说道,“都老实点!在官差到来之前,哪儿都不准去!”

说罢,那查仵作便飞也似的去了。

“那……那官爷……小的……小的去跟掌柜的说一声……”跑堂的怕极了,想脚底抹油,离开这是非之地。一面说着,一面就想朝门外溜去。

冯慎见状,从桌上夹起一只餐碟,冲着那跑堂的腿弯掷去。

跑堂的“哎哟”一声,双膝一弯,猛的就趴跪在地,额角磕在门框子上,撞了个大包,疼得哼哼唧唧。

“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冯慎缓缓地说道,“要是再想跑,休怪我心狠!”

冯慎这一出手,二人便怕得掉了魂,见冯慎有这等本事,哪里还敢不听不从?皆胆战心惊地留在原处,等着冯慎发落。

“牛二,要想洗清嫌疑,你就如实说来。”冯慎将桌上那汤推到一边,对着牛二道,“这人命关天的大案,料你也知道后果!且不论那人是谁害的,你将尸首做成汤倒是确凿。倘若有个一丝半点的欺瞒,恐怕你那颗脑袋就真保不住了!”

“小人愿讲……小人愿讲……”牛二声泪俱下,磕头不迭,“只求官爷明察,早点洗了小人的冤屈啊……”

“休得聒噪!”冯慎眉头一蹙,喝道,“速速讲来!”

“是……是……”那牛二抹了把脸,赶紧回道,“小人这就说……这就说……”

接着,牛二便断断续续地将那所知的事,慢慢向冯慎诉了出来。

原来,这牛二因煲得一手好汤,所以掌柜的另辟小灶,让他专攻一项。从选料到配切、烹煮,皆由他一人而为。

醉仙楼食客不少,酒足饭饱之后,再食些汤水,那才叫个养生之法。再加上牛二的汤煲可口,自然为食客们津津乐道。

食的人多了,这每天的进料选材也便多了。那采购的活计,中间能有个油水可捞。牛二心贪,不满足柜上发的那点月钱,自便就打起了那“过手三分肥”的念头。明明用了五文,牛二就向柜上报个八文,虽说只昧点散碎银子,但时日一久,这份“私揽”的收入,也十分可观。掌柜的天天忙活着打理买卖,根本无暇问及这等细账。因此,这牛二的胆子也日益增大。

当然,他也不敢做得太离谱。那些被他低价收来的食材,虽然品相差些,但也不是什么烂菜烂叶。趁着闲时,牛二会在市井菜摊上四处转悠。若是碰到合适的菜户肉户,就赶紧上前盘道。

后来,牛二通过某个渠道,打听到了一个杀猪的胡屠户。这胡屠户平日里也不开肉铺,只是从别的地方贩些生猪,养在自家后院里,若逢集开市,便宰上几口挑去菜口叫卖。

不用赁铺盘店的花费,胡屠户的猪肉,自是比一般的廉价。因此,那牛二感觉有利可图,便找到了那胡屠户,私下与他商量。那胡屠户巴不得有人买他的肉,自然是一口答应。并且,由于胡屠户有着贩猪的杂路子,价格上给牛二更是便宜。一口肥猪,别地儿起码得个四、五贯钱,可若是牛二来要,三贯半就拿得走。

那醉仙楼购量大,往往一天就得用上一口肥猪。胡屠户搭上这根线后,每天只要将宰好的肥猪往醉仙楼一送,剩下的时间就躺在炕上睡大觉,也不用像之前起早贪黑的走门串市。

今个儿一大早,那胡屠户便拉着一头半大的猪送到了醉仙楼。牛二见猪太瘦,还朝着胡屠户埋怨了一阵子。不过最后,牛二还是给那胡屠户结了钱,将猪拖到了小灶房。

这猪不肥,牛二便打算将这猪剥肉剔骨,剁碎了熬上锅高汤。于是,牛二把宰好的猪吊在钩架上,取了下水扔在一旁,开始动手割肉剜骨。

可一着手,牛二便觉着这猪跟平时的有些不同。不仅肉少,而且那骨架子也生得十分别扭。可他急着要煲汤,没顾上这些许。从猪身上挑了几块骨肉后,便投在锅里熬起了高汤。

实话实说,这牛二虽说贪财,可对于煲汤做菜,却是十分的上心。别的厨子为图省事,一般都是用那分割好的肉类。然牛二为了新鲜,非得等到自个儿要用了,才亲自动手割肉取骨。并且,他熬那高汤,定要架在火上吊够几个时辰,才肯入汤锅煮制。因此,他做的汤汁,味道格外醇郁。

煮上了高汤,牛二便在小灶上忙起了其他营生。原打算将那猪骨文火焖上一整天,待到晚上再使。没想到却被冯慎他们点菜点了去。

要换成是大厅里的食客,那牛二肯定让跑堂的说是没料。可冯慎与查仵作都是入在三楼雅间里的贵客,牛二倒没那胆子违逆了他们的意思。

因此,牛二从那汤锅里捞出几块猪骨,加了点高汤作料,用砂锅又炖了一会儿,便让那跑堂的送了过去。

可前脚刚送出,一个大灶上的厨子后脚就来了。那厨子说是前厅有人点了“有头有脸”,可大灶上却没了料,见早上牛二这里运了头小猪过来,便寻思着讨个现成的。

这“有头有脸”,说白了就是香扒猪首。牛二想那猪头留着也没啥用,便让那厨子暂等,自己到了小灶去割。

可等到牛二将猪头从腔子上砍剁下来后,这才感觉真出了大事。牛二当厨子多年,自然是认得那猪骨模样。可眼下这“猪头”,分明就是出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