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分文不要?”鸨母瞪大了两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听岔吧?你是说……不要钱?”

绣娘点点头,“是的,我不要钱。”

“瞧这事闹的……哈哈……”鸨母欢欣若狂,“那我这便去拿纸笔,抓紧将契据填了!”

“先不着急”,绣娘忙把鸨母拉住,“立契前,绣娘还有话要说。妈妈若答应,我便印指画押。妈妈若是不答应,绣娘调头就走!”

“还有条件?”鸨母不似方才那般热情。“你说说看吧!”

绣娘道:“没别的,就是一点:行不行那鱼水之欢,得由我自己定!”

“这可不能由着你!”鸨母张嘴便回绝道,“客人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偷腥尝荤的。哎?头前你可是应下了啊,该陪酒就陪酒、该接客便接客。你若说个个都不肯,那还接的什么客!?”

绣娘道:“我能奏筝,可以丝竹待客……”

“哼!”鸨母骂道,“你这小妮子,真是不知高低深浅!那‘卖艺不卖身’,只是戏文里头说的好听。既然敢跳染缸,就别怕污了清白!”

“妈妈休恼,且听我一言”,绣娘赶忙道,“我若惜贞节,岂肯入这烟花柳巷?绣娘非是舍不得自己身子,而是想有的放矢。妈妈你想:那等腌臜散客,也无甚银两。接得再多,怕也比不得豪门纨绔的一掷千金。孰轻孰重,应掂量清楚。绣娘之意,便是如此。”

“是有几分道理……”鸨母面色稍稍缓和,“但那等挥金似土的大爷,却是可遇不可求。”

“放心吧,我自有门路。”绣娘笑道,“咱这买卖,无非是要多赚银子。绣娘妄忖,应比其他姐妹赚得都多。一月为限,高下即判。妈妈若不信,咱们便立字为凭。若届时食言,任由妈妈驱处,绣娘绝无二话!”

鸨母还没作声,众粉头早已不服气。

“哼!说得好轻巧。银子那么容易赚?当是天上下的、地里长的啊?”

“就是啊,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红口白牙说大话?还没入馆呢,真把自己个儿当花魁了?”

绣娘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地望着鸨母。

合计了大半晌,鸨母终于拿定主意。一拍大腿,叫道:“成!就依着你!”

定契后,绣娘便成了莳花馆的人。鸨母收好契据,又着小秋艳带着绣娘去找榻处。

二人走后,鸨母接着招呼皮顺。众妓怎生吃酒调笑,便不一一俱表。

正闹着,小秋艳突然奔回厅来,捂着胸口,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鸨母一见,奇道:“你怎么自己来了?绣娘安排好了?”

小秋艳脸色惨白,说话都颤着哭腔:“妈妈……你另找人吧……我……我害怕她!”

“你害怕她?”鸨母怔道,“她有什么可怕?”

“你们是没瞧见她那样子啊!”,小秋艳惊魂未定,瑟瑟道,“简直是要……是要把我活吞了!”

“活吞了?”鸨母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慢些说。”

“是这样的……”小秋艳稳了稳心神,道,“她挑好屋后,就转身收拾床褥了。见她那个筝匣子横在桌上,我便想瞧瞧她那筝。可是我手刚伸过去,绣娘竟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我只觉眼前一花,脖子就被她死死地掐在手里……”

“说胡话吧?”鸨母压根儿不信,“就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掐得了你小秋艳?”

“不信你们看哪!”小秋艳撩开衣领,“我脖子现在还疼着呢!”

众人凑上前一瞧,皆倒抽了一口凉气。小秋艳白皙的粉颈上,明显五道肿赤的掐痕。皮肉都有些抓破了,朝外渗着通红的血丝。

“这……这是绣娘掐的?”鸨母大惊,“就因为你要动她的筝匣?”

“是啊!”小秋艳委屈道,“亏我还没碰到……若要是碰了,没准儿她能掐死我呢!还有啊……那绣娘放着好好的大间不要,偏偏相中了西跨院靠槐树的那间!”

“靠槐树那间?”鸨母愈发不解,“那间可是连顶棚都没吊啊。一抬头,檩子、椽子都露着,怎么住人?”

“谁说不是呢!”小秋艳忐忑道,“妈妈,我怎么觉得……那绣娘浑身都透着股邪气啊?你瞧她那模样……人能长那么好看吗……”

“胡说八道!不是人,还能是妖精?”鸨母冲粉头们一招手,“走,多跟几个人,一块去绣娘那儿瞧瞧!”

言讫,鸨母留下几个粉头陪着皮顺,自己带了其余人,朝着西跨院而去。

来到那间屋前,小秋艳不敢往里进,鸨母拨开她,推门而入。

此时,屋内已收拾停当,绣娘正端坐在床上,冷眼瞧着众人。“妈妈还没歇着?如此兴师动众,却为哪般?”

鸨母从身后拉过小秋艳,指着她脖间掐痕质问道:“绣娘,这可是你抓的?”

“确是我的不是”,绣娘站起身,冲着小秋艳歉笑道,“方才因场误会,冲撞了姐姐……待明白过来,姐姐已经跑远。当着众人面上,绣娘给姐姐赔罪了。若姐姐还不解气,即便打我几下,也是使得……”

说完,绣娘便笑吟吟的递手过去。小秋艳却惊慌失措,吓得步步倒退。

“先别急!”鸨母将身子一横,拦在二人之间。“绣娘,你说是场误会?”

“是的”,绣娘点点头,面有疚色。“说来惭愧……那时候我一回头,却见秋艳姐姐在翻我筝匣……”

“你……你瞎说!”小秋艳嚷道,“那会儿我连匣子边都还没碰到呢!”

鸨母沉着脸孔,止住了小秋艳。“绣娘,你接着说!”

绣娘继续道:“的确。那时候,秋艳姐姐尚未动到我那筝匣,只赖我心眼窄、性子急,误以为姐姐要昧吞我匣中之物……”

鸨母又问:“那匣里不就一张筝吗?有甚好昧?”

“不然”,绣娘道,“亡姐生前,曾积攒下些许首饰,我也一并收入匣中了。”

见众人仍是猜忌,绣娘索性手一伸,打开了筝匣。果然,匣中除一张大筝外,还有几支铜簪子,散落于匣底。

小秋艳看了看,不屑道:“哼,谁会偷这种粗钗劣簪?白送我都不要!”

“姐姐穿金戴银惯了,自然瞧不上这些,”绣娘取出那几支簪,紧紧地贴在胸前。“可这些,都是亡姐留下的……就算拿座金山来,我也不舍得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