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2 / 2)

法事一毕,来了几乘凉轿,抬起精疲力竭的术士,各自送回观中。瞧了一下午,百姓们亦是又热又累,没等汛兵驱赶,也都陆续散了。

站在城楼上的冯慎,慢慢放下手中筒镜,摇头轻叹道:“这场戏,总算是演完了……百姓多少能安心了吧?”

正想着,冯慎突听得有人在唤。

“冯大哥!”

冯慎一扭头,见是香瓜跑上城来。香瓜手捧个荷叶裹,气喘吁吁。“俺打听了好几处,才知道你在这儿!”

冯慎笑道:“瞧你那一头汗,怎么了?”

“嘿嘿”,香瓜将脸一抹,晃了晃手中荷叶裹,“常妈蒸了包子,俺从头屉里挑了几个大个儿的,特地给你送来。”

冯慎心中一暖,“香瓜,以后不必这样,等我回家吃也是一样……”

“俺咋知道你啥时候回啊?晌午吃饭也没见你人影,”香瓜把荷叶裹一塞,“冯大哥,这包子馅是俺调的,你赶紧尝尝,一会儿不热乎啦!”

“好。”冯慎接来一尝,微微皱起眉头。

“好吃不?”香瓜斜起头问道,“香不香啊?”

冯慎粗嚼两口,使劲咽下。“香……倒是挺香……”

“哈哈,”香瓜乐道,“那快都吃了吧!”

“不用了,一个就够!”冯慎忙摆手,想了想又道,“下回再调馅……少放点盐……”

“咸啦?那你多喝点水嘛……”香瓜一瞥,见冯慎手中还握着一只短筒。“冯大哥,你拿着个啥?给俺看看呗。”

“这个吗?”冯慎笑着将短筒拉开一截,递给香瓜。“这叫‘千里镜’,用它可以看清极远的物什,行军打仗少不了它!”

“听你这一说,俺想起来了,”香瓜道,“当年那些洋鬼子军官,也有这种玩意儿……有一个筒的,还有俩筒的……冯大哥,这千里镜很贵吧?你哪里来的啊?”

“肃王爷给的。这阵子要巡防布哨,离了它不行……”见香瓜在摆弄,冯慎急忙纠正道:“拿反了,调过头来看。”

“哦”,香瓜依言,持着千里镜四下去望。“冯大哥,真的能看很远啊!城底下那些人的眉眼,俺都瞧的一清二楚!”

冯慎笑而不语。香瓜又转在女墙边,兴冲冲地朝城内看去。看着看着,香瓜忽然揉着眼睛道:“咦?俺眼花了?”

冯慎问道:“怎么?”

香瓜道:“俺看见有个人影,可打眼一晃就没了。”

“大惊小怪,”冯慎道,“偌大个城中若见不着人影,那才叫奇呢!”

“可那里破破烂烂的,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啊……”香瓜又对着千里镜看了看,叫道,“哎!那人又出来了!”

“我瞧瞧。”冯慎要回千里镜,也放眼望去。

香瓜所言不假。那地方虽在城中,却远离市廛。浓荫垂盖,断壁坍塌,像是一处废弃的庙宇。旧院垣隅下,蹲伏着一个男子,半张身子都掩在墙后,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

冯慎不动声色,唤过个城哨问道:“那是什么所在?”

城哨打个眼罩,顺指望了望。“回冯巡检,那地方我知道。听说过去是座什么寺,现在早荒了不知多少年了。”

“荒寺?”冯慎又问道,“周围可有人居?”

城哨道:“哪有人啊?有传闻说,那边不太干净……连没地儿去的叫花子,都不敢在那里‘挂窝’。我曾打那附近路过,离着老远,就觉着草稞里面,藏着好几双眼,盯得后脊梁都发寒……”

“快别说了!”香瓜埋怨道,“看把俺吓的这身鸡皮疙瘩!”

冯慎想了想,打定主意。“那人行迹可疑,得去查探一下……香瓜,你先回吧!”

香瓜道:“冯大哥,俺也要去。”

冯慎笑问道:“怎么?这会儿不怕了?”

“反正有你在,”香瓜道,“俺也好奇那人在干啥呢……”

“那行吧,”冯慎又嘱道,“不过待会儿过去,你得安分些。虽不是查案,也不可掉以轻心!”

冯慎吩咐完毕,便与香瓜下了城楼,点起几名汛弁,朝着破庙方向寻去。

夏日天长,虽入了酉时,但亦不缺光亮。众人一路赶去,不消多久,便到了地方。

这破庙当真偏僻。夹道两旁,尽是茏苁的虬柏,偃蹇欹曲,莫辨岁年。横枝苍黛间,隐约露出一角山檐,若非在高处望见,等闲难觅这般旧迹。崩颓的院落中,蒿草齐腰。蛰蛩野雀,叽喳嘤鸣。

“冯大哥”,香瓜左顾右盼,“那人走了吗?咋就寻他不见?”

“我也不知,”冯慎道,“四下找找看!”

庙中奉殿已塌,仅存一块破匾,还摇摇坠悬在欂栌上。那匾额朽如枯木,残驳不堪。所镌字迹,已无法辨认。见瞧不出什么,众人便绕过庑基,朝后面寻去。

刚来在后舍,一口古井便映入眼帘。那井栏为凿石砌就,上面压着一只蚀锈斑斑的铸铁龟。

那铁龟大如车轮,肚腹与井栏贴合处,新抹了层泥灰浆。井边地上,还扔着瓦刀、托板等物。

冯慎走上前,在栏缝间揩了一下。“这泥灰尚且湿软,是刚涂的!”

“是啊”,众汛兵也道,“看这样才抹了一半,还没完活儿呢。”

香瓜看一眼冯慎,道:“冯大哥,是之前看到的那人干的吧?他这是要干啥啊?”

“无非是在掩饰些什么”,冯慎道,“那人发觉咱们过来,便仓促停手遁去,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那怎么办?”香瓜道,“这周围都是树林子,肯定逮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