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 / 2)

匣子一开,里面露出了龙纹黄缎。小德张掏出块手巾揩净了手,这才将黄缎层层揭开。

冯慎朝缎中望去,只见是一枚如脂的白玉牌,牌上无过多雕饰,仅用掐丝金线镶嵌了边角。抓起后,冯慎只觉入掌温润、包浆厚腻,显然是年代久远。

令牌正面,阳刻着“代天巡狩”四个钟鼎大篆;背面一排弯弯曲曲的阴文,是为旗笔满字。

见冯慎信手持拿,小德张一来眼红,二来不忿:“哼,冯章京别太得意了,这牌子你可得留神拿稳,若失手掉在了地上,嘿嘿,那便是砍头的罪过!”

“张公公放心,”冯慎道,“冯某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对了张公公,宫中可养得御马?”

小德张道:“小马圈那里有内厩,专门豢养着御马……哎?你问这个做什么?”

冯慎道:“想劳张公公帮着备一匹快马,冯某要即刻出宫走访。”

小德张愠道:“姓冯的,你把咱家当马夫了不成?再者说,那御马岂是你能骑的?谁又允你擅自离宫了?”

冯慎将代天巡狩牌一亮,“太后懿旨,恩准冯某诸事便宜,才隔这么一会儿工夫,难道张公公就忘记了吗?”

小德张满脸通红,气道:“你摆什么威风?少拿根鸡毛当令箭!”

冯慎冷笑一声,“张公公,你说这块牌子,是根鸡毛?”

“啊?”小德张大惊失色,忙换上张笑脸谄颜。“哟,冯章京定是听岔了,咱家何曾那样说过?冯章京你稍待片刻,咱家这就给你牵马去啊……”

“如此便生受张公公了,冯某先至福华门外相候。”冯慎说罢,挺胸扬步,目不斜视地走出亭子。

小德张久侍宫禁,手脚自然麻利,冯慎前脚刚到福华门,他后脚便牵了一匹御马赶来。

冯慎客让两句,蹁身上鞍,挥鞭一甩,御马便扬蹄疾奋。来在马道上,冯慎一鞭快似一鞭,双腿紧紧夹住马腹,直向肃王府飞奔。

方驰到南船板胡同口,王府的门房便瞧见了冯慎。待到了府前,冯慎勒马落鞍,将缰绳递于门房。“王爷在府内吗?”

门房一个“在”字刚出口,冯慎的身形已至院内。

肃王此时心中牵挂,正于厅上踱来踱去,忽见冯慎闯入,不禁有些吃惊。“嗬,你怎么出来了?”

“先容卑职喝口水。”冯慎拭着额头热汗,端起桌上茶杯便饮。

肃王急不可耐,催问道:“宫里头倒底是怎么了?冯慎你没受什么难为吧?”

冯慎放下茶杯,苦笑道:“卑职暂时没事,不过三日之后却难说得很。”

肃王又是一惊,“怎么?”

“王爷请看。”冯慎把那珍妃画像与代天巡狩牌取出,并将入宫所遇,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听完冯慎所说,肃王面布愁云。“老太后只给你三天的期限?才三天能查出什么来?就算有十块代天巡狩牌,那也不顶用啊!”

“是啊,”冯慎长息一声,“所以卑职这才急冲冲的找王爷商议。”

“冯慎你先别慌,让本王好好想想。”肃王抱着脑袋想了一阵,顿脚道,“哎呀,本王脑子也是一团乱了!这简直无从下手啊!唉,怎生是好?怎生是好啊?”

冯慎道:“王爷,来的路上卑职也想过,既然是画像出了怪,那唯有从这画像上着手。”

“话是没错,”肃王手指画像,道:“可这像不是好端端的吗?何来什么血泪了?唉,看来本王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冯慎问道:“王爷何出此言?”

“你有所不知,”肃王缓缓道,“这珍贵妃在世时,素受老太后嫌忌,并且她死因十分蹊跷……”

“蹊跷?”冯慎怔道,“王爷,卑职听太后说,珍贵妃是不堪受洋兵侮辱,这才殉节而死啊!”

“殉节而死?哼!”肃王道,“破城那日,除去皇后、瑾妃等寥寥几名女眷跟着太后出逃,其余妃嫔皆留守宫中,就连同治爷的瑜、瑨二位皇太妃也不例外。为何她们都没掉半根头发,偏偏被久禁冷宫的珍妃跳了井?哼哼,所以本王才说珍妃之死,是不清不楚啊,十有八九,是老太后借机……嘿嘿,原来此案关乎珍妃,这就通了,难怪她反应这么大……唉,宿怨纠葛,又加上案情诡异,难办啊难办!”

冯慎也叹道:“说不得,只好先将画像验它一验了!”

肃王喜道:“冯慎你有头绪了?”

“眼下尚且难说。”冯慎道,“卑职怀疑,这画像被人动过手脚,王爷,劳您老着人拿些碱水来。”

“好,本王这便去安排!”肃王出厅,唤来小厮分派。

不一会儿,碱水备来。肃王仍旧不解,问道:“冯慎,这区区一碗碱水,就能验出真凶?”

冯慎摇了摇头,道:“卑职此举,仅有排查之效。先前办那天理教案时,卑职曾在家中假装中邪,结果便引来一个招摇撞骗的老道,那老道耍了个‘剑斩妖魔’的伎俩,将一张黄纸砍得‘鲜血淋漓’。那会在宫中,当卑职听到画像上渗下血泪时,便在疑心是不是跟那‘剑斩妖魔’是同一种花招。”

肃王道:“那老道就是使碱水搞的鬼?”

冯慎道:“还用了姜黄汁,想令纸上‘流血’,必先以姜黄汁液浸透,这样才会遇碱变红。卑职观画像所用纸张有些发暗,故而疑心是用姜黄汁炮制过。”

“还有这法子?”肃王道,“那你赶紧试试看。”

“好。”冯慎说着,将少许碱水滴在画像的腮际。

肃王皱眉瞧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异变。“这……这不管用啊!”

“意料之中,”冯慎摇头苦笑道,“卑职原本也没抱太大的指望……”

突然间,冯慎想起了那八块夹绢的旧事。那些夹绢藏于前挡中,以银发、蚕丝混织成暗图。若不是香瓜误打误撞,将鸡血染在绢上,怕至今都发觉不出那其中的关窍。

莫非,此画像与那八块夹绢是异曲同工?

这念头仅是一瞬,冯慎便顿省不妥。画像所用,是张货真价实的熟宣,他之前曾仔细地捻过,与那绢丝的材质截然不同。

见冯慎良久不语,肃王急得直搓手。“冯慎啊,就没别的法子来验这画了?”

冯慎抬头看看窗外,“现在已近晌午,来不及在一张画像上多耗工夫了。这样吧王爷,卑职先回宫,去查查都有什么人与这画像有过牵连。在宫外,就请王爷帮着打探,尤其是有关珍贵妃的旧故相识。既然画中之人是她,那只有从她身上着眼了。”

“成!”肃王道,“外头的事都包在本王身上了。咱们双管齐下,或许能为你赶些时间。唉,总算知道了这一星半点儿因由,要不可真就是两眼一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