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看向那平安县衙的捕快,问道:“怎么样,还要去县衙吗”
民不举官不究,被打的那人明显不想招惹唐昭,若是强行带唐昭回县衙,根本不符合办案流程,到时候很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
那捕快心念急转,最终对唐昭拱了拱手,说道:“打扰了”
肖贵穿过两条大街,才走到京师北区。
又穿过了几条小胡同,终于来到一处破落的院子前。
一名妇人怀里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见他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样子,急忙跑上前,焦急道:“当家的,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娘说了,在外面不要争勇斗狠”
肖贵将她拉到院子里,关上院门,低声道:“进房说。”
妇人进了房间,放下孩子,拉着肖贵的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肖贵从怀里掏出两个大银锭,递给她,说道:“把这些银子收起来。”
看着肖贵拿出来的两个五十两银锭,妇人顿时惊慌失色,颤声道:“当家的,这银子是你从哪里偷的,赶快给人家还回去,偷了这么多银子被人抓住了,是要打断手脚的”
“不是偷的。”肖贵咧了咧嘴,说道:“今天有人花一百两银子,买我一句话,没想到,从我肖贵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有这么值钱的时候”
妇人面色发白,说道:“当家的,你昏头了不成,你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这钱不能收,你赶快给人家退回去”
肖贵笑了笑,说道:“这银子收下了,就退不了了。”
妇人面色更急:“当家的”
肖贵伸出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表情变的严肃,看着她,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了,我要是没事,那当然最好,我要是有事,这一百两银子,你分两次换成散碎银子,挑街上人多的时候,戴一个斗篷,不要让人知道,福儿以后干不了狱卒了,你花些钱,让他学一门手艺,别像他老子这么没用”
妇人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当家的,没有你,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放心,我死不了,顶多充军几年就回来了,咱是刑部的,对这些很懂”肖贵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一百两银子,能干的事情比我能干的多多了,我可以没有,不能没有银子”
他抹了抹鼻子,继续道:“还有,以后有钱了,咱娘的药,千万记得不能断,再给你买一身漂亮衣服和首饰,跟着我这么多年,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苦了你了”
妇人扑在他的怀里,恸哭道:“你才苦啊”
唐宁坐在书房中,看着手中的信笺。
唐家的四个门口都有他的人日夜不停的盯着,唐家人什么时候出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都会被记录在案,每天晚上送到这里。
“今天唐淮和唐琦没有出去,唐昭去了书坊,买了一大堆书籍,路上被一名百姓撞到,命令手下将他拖到手下殴打了一顿”
彭琛站在他身旁,问道:“大人,要不要让平安县衙以欺压百姓的罪名,再去唐府传唤唐昭一次”
“不用了。”唐宁挥了挥手,唐家的事情是逐步推进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用一开始那些手段。
他想到之前的那些讯息,问道:“唐昭这些日子喜欢买书”
“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彭琛有些奇怪的说道:“他经常去书坊买书,有好几次,一整天都待在书坊看书,极其入神,看样子不像是装的,这几个月来,也没有惹出一件乱子”
曾经的唐昭,只是唐家的二世祖,吃喝嫖赌,欺压百姓,这才是二世祖应该干的事情。
唐璟死后,他就是唐家的少家主,唯一的继承人,为人处世自然要发生一些变化。
唐宁不知道他是真的从书中找到了人生的乐趣,还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又忽然变成了无法无天的纨绔。
唐宁想了想,说道:“今天被他殴打的那个人,有调查过吗”
彭琛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他不敢去县衙,但是考虑到他以后可能还有用处,平安县衙的捕快还是偷偷跟着他,找到了他的住处。”
唐宁放下手中的信笺,说道:“再查一查他吧。”
刑部,天牢。
衙门之中,以捕快皂吏的地位最低,而捕快皂吏中,又以狱卒最为辛苦,干的活最脏最累,地位也最为低下。
刑部天牢中,关押的都不是等闲人物,狱卒们不能将他们当成是犯人对待,处处都得陪着小心。
朝堂上风云变幻,党争不断,今日的阶下囚,或许明日就能翻身,重新踏入朝堂,以前倒是有狱卒对牢里的犯人百般刁难,但没过多久,那位犯官的党派在朝堂上得势,将他搭救出狱,之后没两天,刑部天牢便少了一名狱卒。
有无数的先例在前,使得对牢里的犯人陪着小心,已经成为了刑部狱卒的习惯。
狱卒虽然地位低下,但和捕快相比,每天闲时间很多,在天牢这一亩三分地里,每天打打牌,丢几个骰子,根本没有人管。
几名狱卒坐在最前方的桌前,赌的热火朝天,膳堂的差役拎来了几个木桶,说道:“送饭了”
一名狱卒手气正好,挥了挥手,说道:“放着吧,我一会就去”
肖贵拎起一只桶,笑着说道:“正好我也要去送饭,要不帮你也送了”
“那感情好”那狱卒对肖贵拍了拍胸脯,说道:“赢钱了请你喝酒”
肖贵笑了笑,拎着桶,向牢房深处走去。
他为沿途的犯人送了饭,来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
牢房内关押着一名独臂老者,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地上小憩。
肖贵打好了饭,蹲在地上,通过一个小洞递进去,压低声音说道:“咬死了你是去刺杀唐家孽种的,不知道使臣的事情”
牢房之内,独臂老者的眼睛猛地睁开。
肖贵没有再看他一眼,送完了饭,拎着空桶,沿着原路走回去。
他走回去的时候,天牢最前方,那几名狱卒已经没有再赌筛子了,皆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看着前方一人。
刑部尚书宋义脸色冰寒,没有看他们,看的是肖贵。
哐
肖贵手中的空桶掉在地上,缓缓滚到了宋义脚下。
第七百五十章 试探
唐宁手里拿着一封刑部尚书宋义送过来的信。
刑部已经确认,天牢中一名叫做肖贵的狱卒和唐府那位独臂管家有过接触,而那名狱卒,就是在街上和唐昭起过冲突的那位。
唐家显然有什么话想要带给牢里那位,但在刑部的严密防范之下,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传话。
刑部来了一位主事,抬头看了看唐宁,小心问道:“唐大人,尚书大人让下官问一问您,要不要让肖贵和唐家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