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还是未知。
那怎么办?
逃出去,没错,逃出去,离开这里。只要自己可以突破这个屏障,那么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自由,美妙的词汇。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那么,空间结合!
空间结合,就是人与空间合二为一,不分彼此,也因此而饱含危机,之所以大帝才可以完全的掌握空间结合,就是因为它的危险性。
这种结合不只是把肉体交付,更是要把思想也同空间结合,从而达到完美的结合。
而这样的风险就是:迷失。一旦分不清空间与自我,便会被空间彻底同化,化作空间的一部分。
这种情形,就像是庄生晓梦迷蝴蝶,也不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如果悟得,便是大彻大悟;如果不悟,便是世间再无此人。
要不要走,全凭自己的主观意愿,琮可以想到,即便是自己选择一直留在屏障中,知晓屏障中一切情况的谢安石也必定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放他出去。
但那样并非他所愿。
他再次跃入空间,感受空间的“脉搏”,倾听空间的声音,寻求结合的办法。
空间的波动是神秘的,但是有规律的,就像人行走引发的空间波动,总会以一定的速度向外扩散,直至消散。
空间的声音更是神秘,如同一场阵雨,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更如同人生,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跃入空间并不是简单的空间融合,而是要把自己的精神散开到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自己就是空间,空间就是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些难题,到现在才会只有大帝能够实现空间结合。
谢安石依旧是以一副看似无法理政的模样走进大殿,不跪不拜,来到自己的位置。
一旁的官员们也只当没有看见他,毕竟哪怕是东海王都对谢安石的待遇没有什么怨言。
作为一个侍奉了晋国七位皇帝的老人物,东海王也不敢放肆,如果不是谢安石不在意,司马景文完全不敢认他为“尚父”,要知道,七任皇帝就有五任皇帝称呼他为“尚父”。
有谢安石在,就没有人会先开口,哪怕是皇帝也不会先于谢安石说话。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谢安石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眉顺目地说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尚父且说。”司马景文哪里敢粗声说话,他父亲刚刚驾崩的时候,是自己太过悲伤愤怒才敢命令谢安石,如今哪里还有那般声势。
“陛下,老臣是要说说西晋的事。”东晋上下,只有谢安石一人敢称呼西晋为“西晋”,其他人都是把西晋叫做“伪朝”,“西晋那里,兵力是充足的,我们在这一点上是没有优势的――如果有大唐相助自然是不一样的,可是我想,朝廷上下应该没有人愿意让大唐帮我们……”
谢安石猛烈的咳嗽几声,司马景文连忙站起来,一副担忧的模样,其他大臣也是一样,东海王更是扶住谢安石,轻轻拍打谢安石的背。
司马景文说道:“尚父,身体要紧。”
“无妨。”谢安石拍拍自己的胸脯,先是向东海王道谢:“我都这副模样了,还要劳烦东海王,我心不宁。”
他却不等东海王回话,望着司马景文说道:“陛下,老臣身体,老臣心里自然有数,陛下不必担心。”
却又是不等司马景文说些什么,推开东海王的手,出列佝偻着说道:“用刺杀,也要注意哀兵必胜的道理,老臣自当出全力。”
只有司马景文、谢幼度和桓符子听得懂,也不便多言,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老臣告退。”谢安石不等下朝,在咳嗽声中告退离去。
谢安石卧回躺椅,缓缓闭上了双眼,干燥粗糙的双手叠放在身上,换下来的官服整齐的摆放在一旁,身上的便服因为是刚刚穿上,略微有些褶皱。
躺椅旁边,就是琮。
当琮真正使用了空间结合,却因为不熟练而难以脱离空间,幸好是屏障大放光芒,把他救回来。
“不需要吃点东西吗?”谢安石问道,依然是闭着眼,脸上的皱纹也似乎因为此时的安详而舒展,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嘴唇间微微露出一道缝隙,嘴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琮看着这样的谢安石,竟然是不忍心出声打扰,自己心里想到:也许那句话确实不是他说的。
他却看见谢安石轻轻舔舔嘴唇,喉结滚动,然后是一句话出来:“你真的是不需要吃饭?据我所知,你已经是三天没有吃饭了。练气士里面,到了上善境界才可以不用吃饭,你现在只是武者,一直不吃饭只不过一个死。稍歇歇,吃些饭,到我这里还拘谨什么。”
话已至此,再多说什么就要惹人不喜,所以琮也就住了口,只当谢安石说的算是真理。
“你这副模样却是我下朝的时候就料到的。”谢安石的话听起来是笑着说的,可他依旧还是那样的安详,让人不忍侵犯的安详,“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情愿,真不愧是第二刺客,不,其实我想说的是,竟然是个第二刺客。”
琮听得出谢安石话里的意思,但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接的上,便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虽然说那小子选你作为他的弟子,但我还是想要说些什么。”谢安石还是没有睁开眼的打算,呼吸平稳,有时急速,真的像是睡着了,“他是不轻易收徒弟的,和我不同――我一直都不喜欢收徒弟,所以也就只有他一个徒弟。你可能是想,农皇怎么会配得上‘皇’的称号呢?其实,你以为我们,包括伏皇,我还有农皇都只是仙神境界,你错了。我们都是大帝,货真价实的大帝。”
很平稳的话语,虽然到最后明显的有了骄傲的迹象,但知道他的说话习惯的琮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况且,这个信息太过骇人听闻,让琮来不及思考任何问题。
“你看你,不就是一个大帝吗?你不是都说过‘帝琮’了吗?还有什么好惊讶的。”谢安石换上一副毫不在意又略带一丝惋惜的语气说道,“你可是介之的徒弟,怎么这么的没有出息。所谓‘兮哉尚以介之,于道乎然有也,而思无所尽焉’,我还等着你更新这句话呢!”
“那我师兄公孙还有轩辕于道是不是大帝?”琮镇定下来,只有心里尚还是波涛翻滚。
“当然不是。”谢安石,或者说人尚以(人皇)惊讶的说道,仿佛琮不知道这些是多么的无知,“我觉得我的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
“那么,你们真的是原来的你们吗?”琮沉默片刻,问道,这问题很是没道理,却问得很是深刻。
“我想,是。”人尚以这次的回答却没有多少底气。
“果然,你们知道一些事情,对吗?”琮目光灼灼的看着人尚以,问道。
“没错。”人尚以睁开双眼,赞赏的看着琮,却是丝毫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史书与我们的记忆确实是差不多的,可就是这种差不多让我们发现了端倪,毕竟,史书太过准确就不再是真正的史书,这是帝枫的论断。这论断如此著名,著名到所有人都是深信不疑,著名到让我们从中找到了我们失去的东西,比如说,那个缺失的时代。”
“是史书的哪一部分让你们产生了怀疑?”琮对这些谜题有一种超乎想象的兴趣。
“关于仙界的记载。”人尚以缓缓站起来,走到屏障旁边,抚摸着自己创造的屏障,“明明是仙界,我为什么没有去过?或者说,为什么大帝都不是在仙界成就的?这个问题让我思考了很久,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当初没有仙界,所谓的仙界只是另一片大陆。那么,现在的仙界就是那一片被大帝,不,帝枫他们隔开的大陆。于是,轩辕终于找到了故乡。那么,两片大陆的隔离就发生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时代,而之所以不知道,可能就是因为,那个时代,没有我。”
不得不说,人尚以的思考是正确的,这种合理推断几乎没有失误,但却让他难以承受。
原来,大帝也不过是人家手里的玩具。
不是很可悲吗?
“是的,他们救了我,还是两次,我感谢他们。”人尚以收回双手,抚弄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的衣服自然下垂,“可是,我没有想过继续活着,我清晰的记着自己死了,死在天地灵姥手上。但是帝枫救活了我,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只是不愿意被人利用,所以才会到现在碌碌无为,你师父介之不也是这样吗?”
“我想应该是有理由的。”琮说道,是在为帝枫辩解,“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救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一个人。我相信。”
人尚以不置可否,叹口气,然后静静地望着天空。
这是习惯,或者说是通病,一种自以为迟暮而仰望天空的通病。仰望天空是不必要的,迟暮也只是错觉,青春才是永恒。
你从来不曾老去,只是缺少活力,并且这种必需的活力却是因为你的自以为老去而丧失的,像是一个轮回。
帝枫说:“开始之后,没有终点。”不得不说他是正确的。
一个人老去,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老去。
所以,琮开口了:“我想说的是,你确实没有资格评判帝枫的做法,因为你应该是帝枫的后辈,可是,帝枫依旧是年轻的心态,而你却已经是在心里接受了自己的迟暮,这就是你的不足,这就是我说的没有资格。”
一席话,说得人尚以无以反驳。
确实,人尚以要比帝枫年轻,可他的心态已经老了,这让他的修为再难以提升。
“原来,如此……”人尚以虽说不是豁然明朗,但好歹是打开了心结,瓶颈略有松动。
果然,只有年轻,才受到天地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