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再加十万(1 / 2)

十年前,我被郑予安从陈家村接到x市。

我局促地坐在客厅的软椅子上,等待着郑予安安排我的去处。

老宅是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光是客厅就比我家的土房子大多了,屋里都是些我见都没有见过的豪华摆设。

虽然郑予安离开之前告诉我可以在客厅里随意走动,但是当我看到他们把厚实的大毯子铺在地上时,我已经知道这里并不是我能随便的地方了。

虽然郑予安把我带回了郑家,但是还没有给我身份。我现在只是一根凭借十年米饭之恩依附于郑予安的野树藤,随时都可能被丢弃。

未来的命运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事实上,回想起郑予安看我的冰冷目光,我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丢弃到专门收小孩的回收站的未来了。我在心里盘算着现在逃走的话,会不会比在那里生活更好。

“哪里来的乞丐?”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计划,我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在软椅子旁乖乖立好。

站起来的这会儿功夫,我已经看清楚说话的人了,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哥哥。那个哥哥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比过年时奶奶给我做的新衣服还要干净,而且还很好看,比村长家的孙子陈家旺的衣服还要好看。

很可能,他就是这户人家的小主人,我不敢得罪他。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厌恶,就像他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他扭头朝佣人房喊道:“张阿姨,你怎么看的门?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放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看着就心烦!”

张阿姨把我安置在软椅子上就去厨房泡茶了,这会儿听见声音立刻小跑着出来。她看到那个哥哥时,明显愣了一下,她一面对他解释着:“小赫,这是小安带回来的侄女,他正在楼上和你爸爸谈话呢。”一面使眼色示意我去厨房躲会儿:“我新磨了咖啡,小月,你帮阿姨端点来,好不好?”

我赶紧朝张阿姨走去,那个哥哥看见我想走,眉毛一竖立刻朝我冲了过来,张开手臂拦住我的去路:“这家里是你能随便走的地方么?你这么脏,哪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站着!”

张阿姨还要说话,他像赶苍蝇一样摆着手:“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

张阿姨只是在这户人家做事的佣人,哪里敢和家里的小少爷作对。知道这事不是她能劝得住的之后,她默默退回了厨房。没过一会儿,我就看见她端了两杯茶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在陈家村时,我穿的是邻居家淘换下来的旧衣服,郑予安嫌我身上的衣服太破,到了镇上就立刻给我买了衣服换上。回到x市时,更是一下飞机就先带我去大商场买了许多城里女娃穿的裙子。我身上这一套是才换的,怎么会脏呢?

我忍不住小声解释道:“衣服是新的,不脏。”

“脏!你就是个乞丐,脏到骨头里去了!”眼前的小哥哥恶狠狠地盯着我,眼睛里阴森森的光芒看得我后背发凉,他小声骂道:“一个两个都想往郑家钻,干嘛不死在那破山沟里?”

说到“死”,我立刻想起在陈家村土坡上躺着的爸爸。我的爸爸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他就像一头沉默的水牛,只会把重担往自己肩上扛,他吃的是剩饭,做的却是最重最重的农活,他的背上有数不清的伤痕,却总是对我笑嘻嘻,不会对我生气不会打我骂我。他还没有等到我长大给他买新衣服住大房子,怎么就永远地睡着了呢?他再也不会背我、抱我、对我笑了,我再也没有爸爸疼我爱我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哥哥看见我哭,于是默默转过身不再看他。

小哥哥却蛮横地伸手扳扯着我的肩膀:“死叫花子,我在和你说话,你居然敢不听?”

我心里的倔劲儿犯了,就是不肯向他低头,拧着身子和他抗衡着。

我天天跟着爸爸做农活,力气不比这个小哥哥小多少,他扳了半天扳不过我,突然用力一推:“你找死!”

我本就朝着后面使劲,被他这么突然一推,没有一点防备,立刻东倒西歪地冲出去好几步。

前面就是白色的石头茶几,可我的脚步打跌,根本避不开。

“咚”,我撞在了茶几上,桌上的花瓶、摆设稀里哗啦倒了一地,汤汤水水全滴在那雪白的大毯子上了。额头上有温热的水慢慢流下,我摸了一把,是红色的血,我有些头晕,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小哥哥狠狠地踹着我的肚子:“你还想告状?我现在就踢死你这个臭叫花!”

“小赫,你做什么呢?”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楼梯上方响起,我挣扎着抬起头,发现郑予安和一个陌生的伯伯就站在楼梯口冷冷地盯着我们。

小哥哥朝他们走了两步,正好走到我的手跟前,他上身不动,脚下狠狠碾着我的手指:“我看她鬼鬼祟祟的,以为是偷摸进来的小偷呢,抓住问了几句话,没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