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茶馆里,台上的评弹师父正闲闲拨着弦,张口便是缠缠绵绵的吴音。
师父唱得是真的好,可惜郑宏国的注意力并不在评弹上。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你和小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从前我为了稳住他,说了一些算不上谎话的谎话。再加上那段时间我和郑予安的距离的确不算近,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密的举动,所以他除了口头上警告之外,没有动过我。
现在,我和郑予安的感情已经确定下来,林昕蓉察觉到了危机,暗暗向他施压,为了郑予赫他不得不出手了。
我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气势还在的老人,有些感慨。许多人年轻时英明果断气势非凡,到了老却反而拘束在往日的荣光中,变成了刚愎自用的老顽固。
郑宏国为了保护小儿子,拿大儿子的婚事做交易,这事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可是我不能与他发生正面冲突,所以我只是微微露着笑容,说起了客套话:“郑伯伯,您也年轻过,感情的事情总是很奇妙的,越想压制就越压制不住。不过,现代人的感情比较冲动,结了婚也能离婚,您不如放手看看,看看我和郑予安的感情能走到哪一步。”
我知道他是绝对会反对我和郑予安的,所以并没有和他强调我和郑予安有多么的情比金坚。相反我试着暗示他,年轻人感情不稳固,他放手不管反而会有更好的效果。
我不知道我的这些话能起多少作用,不过总好过完全由他掌握主动权,逼着我唯唯诺诺地否认来得好。
“哼!”郑宏国的浓眉立刻竖了起来:“胡说八道!寡廉鲜耻!你和你妈一个德行!”
我妈妈跟着货郎跑掉的事情整个陈家村都知道,一度让爸爸成为全村人愚弄的笑柄,郑宏国会知道也不奇怪。
可是我却由不得他这样乱骂,不为面目模糊的妈妈,而是为了我的爸爸:“郑伯伯,您想和我讨论什么?是你们那一辈人的事情?还是我和郑予安的事情?”
因为牵扯到父母,我的情绪有些微的失控,说话的语气稍稍有些冲。郑宏国立刻沉下脸,道:“我不同意你和小安的事,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要么你自己体面地离开x市,从此不和小安联系,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郑氏海外项目总裁的职位;要么就是我动用强硬手段送你离开x市,那样送去的地方就不一定了。”
他的威胁很明显,也许我现在小有积蓄和成就,但是背景没有人脉,在他眼里依旧是尘埃,他想要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我,依旧很容易。他愿意给我机会选择,只是因为顾念和郑予安的父子情份,不想因为我闹僵而已。
“郑伯伯,我想这两个选项都不合我意。”
“你!”郑宏国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看我的样子像是要把我生生碾碎在脚底。
我并不畏惧地看着他:“也许你处理掉我很容易,不过我想您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考虑一下处理掉我之后需要面对的问题。”
“你在威胁我?”老狮子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紧咬着牙关狠狠地瞪着我。
“郑伯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温和地笑了笑,向他表示我毫无恶意:“我只是理性地和你分析问题本身而已。首先,我和郑予安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为什么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
“他快要结婚了!”
“郑伯伯,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和林昕蓉的婚事是怎么一回事。”我努力忍下心中那份不平,维持着笑容道:“郑予赫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似乎还不清楚。”
我向他伸出胳膊,捞开手腕上的皮质手链,道:“这些全都是我在老宅寄居时,郑予赫在我身上留下的。我用了最好的淡疤精华,这是结果。”
我的胳膊上还留着许多新新旧旧的伤痕,这些伤痕均出自郑予赫之手。
我指着那些年代久远的伤痕道:“这些,是郑予赫跟人学抽烟时,拿我当烟灰缸,烫的。这些,是他试验我的忍痛能力,拿刀划的。这些,是他打我时意外弄伤的。这些伤疤的来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您好奇哪一条?我可以向您详细介绍一下。”
郑宏国的脸色时青时白,在徐雪媛的粉饰下,他大约只是认为郑予赫比寻常孩子调皮捣蛋了一些,性子任性了一些。所以他乍然看到这些花样繁多的折磨伤痕,有些惊讶。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索要赔偿吗?”
“怎么会呢?郑伯伯,郑家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的。”我重新掩盖好那些伤痕,道:“我只是想让您了解一下,去掉掩饰之后的郑予赫是什么样子。我想告诉您的是,五年前的车祸并不是他激情杀人,而是蓄谋已久的谋杀。他的心理已经形成病态,您要做的不是帮他收拾残局,而是积极地帮助他进行正面的心理治疗。”
“不可能!小赫不是神经病!”郑宏国挥手打断我的话,道:“这是郑家的家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操心。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滚出国去,否则别怪我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