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茵的语气太真了,我痛恨我居然开始摇摆不定。
我强行僵硬着语气回道:“你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信么?想忏悔,等你躺在床上等死的时候向神父忏悔去吧。”我恶毒地又补上了一句:“哦,我差点忘了,你没资格进天堂,所以你还是去地狱问问那里有没有人愿意听你忏悔。”
说这些话之后,我立刻按下了“通话结束”,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的身体遏制不住地发着抖,按了好几下才按断电话。
等到电话挂断之后,我颓然倒回柔软的枕头上,我的精神很疲惫,但是却没有办法再入睡了。
黄茵干瘦的身影一直在我眼前飘,我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忆我和黄茵的对话,试图找出她的破绽,巩固我对她的坏印象。可是我却在动摇,她的表情她的故事都没有漏洞,我应该信她还是不信她?
“死”这个字眼太沉重,人们在面对将死或者已死的人时总会忍不住多几分宽容,我似乎也没能例外。黄茵说她快死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我还没来得及发泄我的恨意,她怎么就要死了呢?
我没有办法睡觉,索性起床了。比赛虽然结束,但是工作室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斯蒂文老师替我介绍了很多客人,作为纽约时尚圈的新人除了勤奋没有别的捷径可走。
我才回国,根本没有来得及去超市采买,冰箱里除了冰块和矿泉水什么都没有。我打电话叫了楼下的餐厅送餐之后,才坐回工作台前。然而没画两笔,门铃就被按响了。
我一面感慨外卖小哥送餐速度,一面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来啦来啦。”
然而门外站着的人却不是外卖小哥,而是郑予安。
“月月,”郑予安的手里提着粮食记外带的塑料袋:“路过粮食记想起你爱吃他家的灌汤包就买了,你吃早饭了么?”
“还没。”我让开门,请他进了屋:“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还好。”
这样苍白尴尬的对话让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你先坐一下,我去拿盘子。”
很久没在家里做过饭,碗橱里的盘子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等我洗出两套碗碟端出去,郑予安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了。
粮食记是x市的百年老店,老x市人早晨遛弯买菜都爱到他家吃份早餐,早上六点到十点的时间段,店里基本上找不出个空座位。不过我昨天刚和王桓吃了他家的灌汤包,今天再吃就没有那么馋了。郑予安看我吃得斯文,开口问道:“怎么了?不爱吃?”
“没……”我心里还在想黄茵的事情,没什么胃口。我望着郑予安透露着关切的眼眸,还是忍不住把心事告诉了他:“予安,你知道黄茵有艾滋的事吗?”
“艾滋?”郑予安挑了挑眉:“你从哪听来的?”
“她说的。”我戳了戳眼前的白粥,继续说道:“我准备在外省给她找家医院,她生了我,我花钱替她续命,算是两清了。”
“文劲的师兄是z省省城三甲医院院长,把黄茵送过去的话,他可以帮忙照应。”郑予安微微皱眉想了想,就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他看了看我,问道:“你和她商量过这事了吗?”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黄茵被林昕蓉控制着,就算我想送她去医院,她答不答应不一定,林昕蓉反正是肯定不答应的。我摇了摇头:“还没。”
这正好提醒了我,我得给顾晨城打个电话。昨天他把这事接过去了,我改计划得和他说一声才好。
“月月。”郑予安的神情有些严肃:“你想帮黄茵我理解,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做,但是我希望以后你别再和她接触。”
我本来就没想和黄茵接触,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单独提出这一条:“怎么了?除了艾滋、暗娼之外,她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郑予安默了默,似乎在考虑我的承受力。最终他缓缓数道:“吸毒、赌博、高利贷,基本你能想到的事,她都做过。月月,不管她现在演得有多好,你都不要再和她有进一步的接触了。”
这些事情都在我的预料范围之类,她能抛弃亲女儿,再怎么堕落我都不会意外。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安排医院的事请你费心,之后我不会再和她接触了。”
“月月……”郑予安望着我:“你不用和我客气。”
熟悉的神情、熟悉的对白,我心头一跳,慌忙撇开视线,挟了一只灌汤包扔进嘴里:“应该的。”
“小心——”
“呃——”郑予安话音未落,我已经把灌汤包吐了出来。我没有想到粮食记的灌汤包保温效果如此之好,在桌上放了这么久里面的汤汁依然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