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万!即使相对于三十万来讲已经几乎少了一半,但依然是个巨大数目。
易长城心里清楚,女儿能这么快出来,一定是有人帮了忙。他常听老婆念叨遇冬不好,说背后有人也不肯帮一把。他猜,这次肯定是遇冬求了人。
小颜出狱那天,他还打过电话问遇冬。结果遇冬似乎情绪不好,前言不搭后语说什么头发没了。结果,真是遇冬的人脉关系到位……
付卫红又是一顿长嚎,拍着腿回忆某个下着大雨打着雷的夜,老公那死了老公的妹妹带着个浑身发抖的拖油瓶来投靠。
有他们一口干的,就绝不会给人家娘俩吃稀的。哪怕有块饼干,她女儿小颜也是要先让姐姐遇冬吃才肯自己吃哟……
别说,还真有这事儿。遇冬记得有一天舅舅从外地出差回来,买了一盒巨好吃的曲奇饼士,让两姐妹分着吃。
易欣颜怎么肯,抱着一整盒饼干不肯撒手。结果打开盖子没拿稳,撒了好几块饼干在地上。她捡起来正要吃,被付卫红看见,一手拍下说这么脏也往嘴里送,“去,把这几块拿给遇冬吃。”
于是这个梗从此就在付卫红嘴里生根发芽,逢人就夸女儿懂事,吃曲奇饼干都要先让姐姐吃了才肯自己吃。
遇冬想起这茬,想起那几块沾了灰的饼干,鼻子酸得发疼,眼里升起一层浓浓的水雾。
她只要鼻子一酸,特有的女中音就会变得低沉沙哑,听起来特别质感,“是啊,舅舅舅妈对我都好,妹妹对我也好。既然这样,封先生,那十七万由我来还。我这辈子就是不吃不喝也把这钱还上。”
封硝恨不得削她一顿,瞧这怂包蛋,关键时刻就是这么顶不住。他难道真缺这十七万?还不是想用钱来制约一下这家人,省得他们太嚣张。
这妞倒好,一句话就把债扛下了。十七万!以为是一百七十块吗?
付卫红一听,眼睛亮了,不嚎了,从地上站起来,腿有些麻又跌下去,“冬儿啊,舅妈一直就觉得你乖。舅妈没白疼你……”
易长城的脸红得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老婆女儿平时怎么对待遇冬,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天长日久住一起,觉得难免有摩擦。
再说妹妹易清铃是个病壳子,遇冬那会儿又小,只能跟着他。他觉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想不到今天能真正扛下事儿的,竟然是遇冬。
遇冬吸了吸气,声音恢复正常,“舅舅,您和小颜都是这位封先生托关系保出来的。咱们得感谢他。”
付卫红早忘了刚才封先生推的那把力有多狠,怕是闪了她的老腰。但有钱人不是天天遇得到的,尤其这么有钱的人更不是想见就能见。
她热情得很,“好啊,感谢是应该的。封先生如果不嫌弃,咱们一块晚上吃个饭。遇冬这孩子啊,从小就跟我们亲……”
易长城实在听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步,本来想伸手跟封先生握一下,看见人家那双修长干净得像艺术家的手后,又觉得不妥,便退了一步,点点头,“谢谢您,封先生。”
一个阴阴的声音恰到好处插了进来,不早一分,也不晚一分,“是啊,遇冬,你是该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封先生。没有他,你今天可能还以那样的罪名在看守所关着。”
遇冬的身体猛一颤,那场经历像一根刺插在她的心脏上,隐隐疼痛。她扭头,看着一直没有存在感被忽略得很彻底的吴明俊,“你,什么意思?”
吴明俊这次存在感刷得很足,手揣在兜里显得漫不经心,“遇冬,不要忘了我至今还是个记者,能查到点真相不奇怪。只是我知道的真相,恐怕和你知道的不尽相同。”
他语速很慢,抬起眼睑挑衅地看着封硝,“那个被收买的警察离职以后,被你安排到哪个地方发财了?封先生,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这一招耍得很好啊。”
封硝眸色渐沉,骤如黑夜。
段凉却急了,想要说话,触到封先生黑沉的眼睛才硬生生吞了下去。
遇冬的心坠到了谷底。原来,是这样!她一直就想不明白,为什么翻个车,问个话,明明被绑架的是她,而最后……她却背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关了三天!
有谁能了解她那三天的恐惧和彷徨?她从没进过看守所,曾经觉得那种地方跟自己一辈子都挂不上钩。最后的结局却是不了了之,她被他以救世主的名义劫持了……从此,他觊觎上她的心脏。
遇冬知道这就是事实,但还是抬起头来,颤着声儿问,“封硝,你不说点什么?”
封硝唇线紧抿,眸黑如漆,脸上一丝情绪都不露,“我没什么好说。”却是心里在下雨,先是毛毛雨,后来是大雨,最后是倾盆暴雨。
他某天跟遇冬说过,有的人也许是被脏水泼了,但有的人本来自个儿就是一盆污秽不堪的脏水。吴明俊自己是脏水,而遇冬却是真的被脏水泼了。
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是封硝报复行动的全面开始。算计遇冬进警局,并以低俗罪名打击她的自尊心,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救她出来。
每一个环节,都预设好,环环相扣。
封硝查过遇冬,知道这是个性格相当强势且倔强的姑娘。要降住她,要打击她,必须先从自尊心上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