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掩盖住眼眸中的不平静，尽量表现的自己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好在是谢长翟没有继续问下去，不过在他那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眸中，他觉得自己的这些小伎俩根本无所遁形，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起来。

翻身从栏杆上下来，他气呼呼的开口：“你这人一点都不会聊天，我走了，我自己去找郭子皓这个顽固。”说完他便走出亭子去。

谢长翟见他走得脚步慌乱，眼底的琥珀色一闪而过。

少年的心思可见一斑，即使是掩藏的再深，可是眼神是欺骗不了人的，谢勋看着谢瑢的眼神分明不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那是一种男人的目光，带着些许试探和讨好，也就只有谢瑢这个小傻子，觉得这是日常的姐弟深情。

谢勋在距离长亭好远之后，才送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深沉下来，没想到试探不成反被谢长翟看出真心来了，他是喜欢谢瑢不假，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去占有，姐弟深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他早熟从山上下来遇见的第一个可以波动他心弦的人便是谢瑢，这有错吗？

谢瑢说的没错，谢家最会看破人心的就是谢长翟，他太大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回家去！”郭子皓蹙着眉头走了过来，他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看着就像是连续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谢勋单手抢过他腰上的佩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朝他逼过去，郭子皓险险的躲过，头发被割下来一缕。

“郭将军明日的这场战斗你还是不要上场的好。”他将剑重新插回剑鞘里：“你看你连我这种小娃娃都躲不过。”

郭子皓眼中猩红，面色微沉：“你给我回家去！”他一把将谢勋往前退了一下，厉声道：“战争不是儿戏，你不要以为上过战场就以为自己有多少本事，我告诉你，你还差着远呢！”

谢勋被他推的一个趔趄，站平稳后，转过头去看郭子皓的背影，原本伟岸的身躯此时有些削瘦，最是难熬一个情字。

他自嘲的笑，幸好谢瑢没有给过他什么期待，不然他也会贪心得到更多，而他们又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日后自己兴许会很痛苦吧，幸好……幸好。

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得更加苦闷，他深吸一口气，将眼中不属于少年的气息清除掉，一派天真的往谢家走。

此时谢楠已经回到了平安，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哑了的赵姨娘。

回到谢家的时候，看见家中的奴仆都在忙碌，他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丫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丫鬟慌忙给他行礼，才喘着气开口：“大老爷的姨娘快要生了，羊水刚刚破了。”

赵姨娘要生了？这是不是有点快了？

谢勋这样想着，便索性也在院子外面等着，他毕竟是二老爷家的，虽然谢楠不在的时候，谢家由他照顾着，但是现在谢楠回来了，不管他在建康过的有多么落魄，但是此时他还是谢家的家主。

一盆接着一盆的热水端进去，然后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三四个时辰里面都传来女人想要嘶吼却嘶吼不出来的咿呀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他后来打探到，这赵姨娘的舌头是被谢瑢割掉的，因为她算计了谢瑢的奶娘，迫使奶娘受辱死去，所以在割掉她的舌头后被送进了花满楼。

好不容易听见屋子里面传来嬷嬷的惊呼声：“生了！”

谢勋凑上前去，却听不见孩子的啼哭声，正想着丫鬟和嬷嬷轰然从房门里挤出来，各个面色惊惧，谢勋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到了被放在盆里的“孩子”，青黑色的皮肤，长着四个胳膊两条腿，头顶上深深的凹进去一半，鼻子好似被人割掉一般，正无声无息的躺在盆里面，了无生气。

赵姨娘生下来一个怪物，而且还是个死婴！

谢勋眸中闪过某种可怜的光芒，然后听见屋内女人从榻上爬下来的动静，紧接着便看见那死婴被赵姨娘宛如宝贝一样抱在怀中，她抱着惯着，然后突然将死婴丢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眶中往下掉，她想要嘶吼出声，却只能发出气音，面色发白的样子真的是让人觉得可怜至极。

可是一想到她对谢瑢做的一切，谢勋又觉得她是罪有应得。

上苍果然对人都是平等的，坏事做绝的人，总会有恶人来收，虽然到最后，谢瑢亲自当了这个恶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扶姨娘起来。”谢勋吩咐着，有几个胆子大的丫鬟进了屋子，将赵姨娘重新扶上了塌，然后用白布包裹着地上的死婴重新放在了盆内，端着盆出了门，有些为难的看着谢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