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娃娃脸太重了,内在和外在悬殊太大。
我冲她笑了笑,没打算说话,本想就这样打个招呼就走的,没想到她走近了我,跟我说:“你很久都没进会所了,会所里发生了好多事情,想不想我告诉你?”
那么阴阳怪气的,我看出她讲不出什么好话来,而且,会所里发生的所有事,没有露露不知道的,所以,我没必要跟她在这浪费时间。笑道:“谢谢你佳佳,不过我现在没时间,我还找兰姐有急事,失陪。”
她并没有失望,也没有跳脚,就好像不曾跟我讲话一样,这姑娘,可真是淡定。
跟兰姐说明来意后,似乎有点不相信我说的,她看了眼袁飞,问道:“你确定吗?”
我当着袁飞的面,笑着跟兰姐说:“当然啦,袁总平时不沾花惹草,难得来一次会所,也是跟我有缘,所以,由他赎我出去,我也放心,他不会为难我的。”
兰姐点点头,最终还是笑说:“好,出去当然是好事儿,那我带你们去见坤哥,正好今儿个他在,也是你们运气。”
我们一起来到坤哥办公室时,他正看报纸,我有一些恍惚。一个月前,也是兰姐带我过来,那时办公室除了坤哥,还有顾琛,就是因为他,坤哥才准了我的长假,也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陪顾琛在云城待了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竟发生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儿,而现在返回到原地的时候,却又发现,很多东西都变了。
看到我们,坤哥扫了我一眼,然后将眼神落在袁飞身上,他起身大步走过来,带着满脸的笑意,说:“袁总,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大家都落坐后,坤哥还派人送了茶水上来,这待遇一点儿都不比顾琛的差,我不禁看向袁飞,他一脸淡然地着坤哥寒暄。
说到正事,袁飞直接说明来意,坤哥有些意外,继而笑道:“我们路遥何德何能,竟同时受了你们兄弟俩的照顾。”
坤哥的话顿时让我跟袁飞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可我的心已经狂跳不已,有一个想法在心里滋生。
然后就听袁飞问:“是我大哥顾琛吗?”
听到顾琛的名字,我心里莫名地一紧。
坤哥想了想,说:“是啊,我说的就是他。早在一个多星期前,顾总就专门到我这来,跟我商量这个事儿,怎么路遥,你不知道?”
提到我的名字,我顿了下,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个多星期前?那是什么时候?是我在云城住院的时候,那段时间,他的确回过海城,因为我弟弟看到过他,说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样子很亲密,还特意为了这事儿给我打过电话。可他怎么就到会所来找坤哥了?
然后就到袁飞问:“那你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我看向他,看得出来,他很紧张,对于这件事,他最在乎的莫过于此。
坤哥说:“我还没开口,你大哥就给了我很好的条件。虽然我不想放走路遥,但他的条件实在太诱人,我不得不答应他。”
顾琛给了他什么条件,竟然让他答应了。
我以为他又像上次故意给顾琛下套批我假的同时还赚他的钱,顿时就有些不高兴,沉声问道:“坤哥。你向他要了多少钱?”
坤哥听我这么一说,皱眉道:“路遥,这次你可别误会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没跟他提钱,是他给我开的条件,但具体是什么内容,我很抱歉不能公开。”
然后他转向袁飞,歉意地说:“袁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很想跟你合作,但你大哥比你快了一步,我也是没办法。”
最后,坤哥从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递给我,是当初海茜卖我的那份合同,他说:“这个已经没用了。但按照流程,这个还是要交给你,看看你要怎么处理,另外,还有这个,本来想让周兰交给你的,但既然你亲自过来了,我就直接给你吧。”
他又递给我另一份协议,是顾琛赎我出去的协议,上面有坤哥和他两个人的签字,有了这个,我就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人了。
我自由了!
可为什么我心里像少了一块,空落落的呢?
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名字,我想到在云城火车站我从他这边走到袁飞那一边时,他的眼里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就不回头看看呢?
从会所出来,我有些不敢相信,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我就成了一个跟别人一样,生活自由的人了,而我更没想到的是,顾琛会主动地去做这件事儿。
我想打个电话给他,可手机握在手心里,像粘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袁飞开着车,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都心思各异。
我不想吃饭,他就直接送我去了出租屋,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路遥,对不起,本想为你做件事的,但还是没有机会。你现在从那里面出来,肯定需要工作,到时候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公司,好吗?”
“好。”我笑着跟他点头,目送他离开后就回到屋里。
一到屋里,我就靠着门哭了出来。
我想他,真的好想他。
我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我不敢给他打电话,他就要结婚了,我还在想什么呢?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给露露打电话,想跟她说说我的事儿,可她的手机显示关机。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从来不会关机的,怎么就关机了呢?我以为我打错了,又打了几遍。还是这样。
放下对顾琛的情绪,我有点担心露露,本来今天就不是她休息,可手机又关机了。刚刚从会所出来的时候,我又忘了问兰姐。
我给兰姐打电话问露露的时候,她让我等会儿,说一会儿来找我。
我有些不安,不就是问问露露的情况吗?为什么还要亲自跑过来?在等兰姐来的时候,我继续给露露打电话,还是一个样,关机。
好不容易等来了兰姐,兰姐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接过信后,不敢打开,问她:“这是什么?”
兰姐的神情很不好,跟我说:“露露留给你的,遗书。”
遗书?
听到这两个字,我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立马就红了眼眶,不敢相信地捏着手里的东西,重复兰姐的话:“遗书?”
兰姐见我如此,从桌上抽了纸巾擦眼睛:“是,她死了,自杀。”
我一下失声,像被人狠狠地闷了一拳后,全身失去了重心,往前一冲,还好兰姐扶住了我。
“怎么会?”
兰姐吸了一下鼻子,说:“我也不知道,她只跟我说要回去看她奶奶,后来她回来后。我就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儿,工作总是出错,我就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说没有,没几天她就死在了宿舍里。还是会所的姑娘发现的,我才知道。”
露露回去看奶奶我是知道的,她跟我说过,我还鼓励她回去,可怎么就死了呢?
兰姐的声音继续在耳畔响起,我咬着唇听她说:“因为她死的突然,在会所里没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所以我们就在她遗物里找,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你的这封信就是在她枕头下找到的,因为上面写了要你亲自开,我们就没拆开。”
“什么时候的事儿?”
兰姐说:“就是回海城的前几天。”
我闭着眼,那几天正是我被顾琛关起来的时候。她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但你手机无法接通,然后你昨天回来又忙着秦超的事,所以我就没跟你说了,反正现在已经这样,晚点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难怪我刚去会所的化妆间时,佳佳说会所里发生了很多事,还问要不要告诉我,我还很傲娇地在想,不管会所发生什么,等见到露露,她都会告诉我。
没想到,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听不到她跟我说会所里发生的故事了。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再等等?只是这一两天而已,我不是已经回了吗?为什么不等我?
兰姐走后,我久久地都不敢去拆露露留给我的信,所谓的遗书。仿佛看了,就承认了她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
最后,我还是颤巍巍地将她留给我的东西打开,我迫切地想知道,她会跟我说些什么。
“路遥,我想你了。”
才开头这几个字,我就控制不住,捂着眼睛,眼泪无声地从指缝下面钻出来,最后在下巴那里滴落下来,啪地一声落在信纸上,晕染开。我模糊着双眼赶紧将信纸拿开,有一处已经看不清了,我使劲擦着眼泪,让自己的眼睛清楚点。
她说:“我终于战胜自己了,回去看了奶奶。其实,我还是不敢正大光明地去看,只躲在一个角落里看。我原以为奶奶应该在医院里的,因为她的病必须要住院,可我跑去医院,医生告诉我老人家非要出院,当时我就在想,她是不是不愿意花我挣来的钱?算了吧,只要她开心就好,到时候我多打点一下,请个护工来照顾她。不过,她瘦了好多,好像故意跟我作对似的,之前她就说,我越要她吃,她越不吃,想想真是好笑。我就在想,要不我就让她们告诉她,她花的钱都是国家给她的补助,这回她应该没话说了吧。”
突然,露露一下子忧郁了起来,说:“可是你知道吗路遥,这一切我都来不及做,她就死了,是被我活活气死的,我看着她在我眼前咽气,我却没有一丁儿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其实我本来是藏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奶奶屋里的那个找她玩的老太太看到了,她一看到我就咋呼起来,大叫。说我这个造孽的东西怎么还敢回来?她还让我奶奶看,让我奶奶赶我走,我奶奶一看到我,就激动得不行,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想找个地缝钻出去,如果那时候,孙悟空来帮我一下就好了。路遥,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看着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且是活活地把她气死?我气得把那个老太太打了一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我打死?我感觉自己真是罪孽太深重了。”
最后她说:“我现在好像没什么事可做了,本来入这行就是赚钱给奶奶看病,现在她没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劲儿,整天都提不起精神。还总是犯错儿。奶奶就我一个亲人,而我也就她一个亲人,我很担心她在地下过不好,路遥,我想去陪她了,也许在那边她还是不想见我,但我这次一定把自己藏好。别为我难过了,也别为我可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有机会,就离开这里吧,如果有可能,就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彻底将自己洗白。我想你幸福,还有小芳,我没精力再写了,我急着想去看奶奶,你帮我转告她吧。”
一封信,就这么没了。
我是哭着看完的,看了好几遍。从她的信里我能看出来,她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前那么风风火火的一个姑娘,一下烟消玉损,又有几个人会记得她?连她自己的奶奶都不待见她。
她离开不过才几天,可是会所里完全看不出这里少了一个人,没有悲痛的气氛。呵,我怎么会要求风月场所有悲痛的气氛呢?在那里,只要学会笑就可以了。
我深感世态的炎凉和生活的悲哀。
与其说露露是死在自己没了生活的目标,不如说她是死在社会的舆论之下。
我好想抱着她,告诉她,你这个傻瓜,你没了奶奶,不是还有我么。
露露的事,让我鼓起勇气给顾琛打去电话,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顾琛,也许是他赎了我出来让我触动。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声,我能分辩出不是许文文的声音,这个女声很陌生,应该是孟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