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小产(1 / 2)

?云意轩缓缓回头看向残月,一对总是微微含笑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初冬最灿丽的阳光。

“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你。”云意轩自嘲一笑,声音之中尽染悲凉。

残月的心被狠狠揪痛,望着云意轩,眼中泪光闪烁。她不知道,她眼中的泪,刺痛了站在车辇上,手里还握着弓箭的云离落。

“母后告诉我……不要怨恨,可我……看到你们鹣鲽情深,恩爱有加,我的心……好痛好痛。”云意轩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泛滥的悲伤,“我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母后……也离我而去。”

云意轩站着的身体微微一晃,流逝的力气已让他无力再站稳。

“不要说了!”残月见云意轩身子一晃栽倒,顾不上胸口插着的羽箭,赶紧扑上去,抱住云意轩,一并瘫在地上。

残月迅速点了云意轩心口周边大穴,试图帮他止血。然而,血虽然不再那般汹涌,依旧汩汩往外涌出。

“什么都不要说了!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泪水模糊了残月的视线,砸在他染血的孝服上,溅起一朵朵浅色的水花。

云意轩看着她的满脸泪痕,满意地弯起唇角,“我料到了,今天是我的……死期。”

“你不会死,也不能死!我要救你,你活着,只有你活着我的心……才不会那么内疚。”残月泪眼涟涟,寻看向车辇上的云离落,祈求如奴颜婢膝的卑贱奴才。

“皇上!皇上……求求你,救救他吧。不看别的,就看在他是您亲弟弟的份上,救救他。”

“皇上……救救他……他不能死啊。终究……终究是我们欠了他的啊。”

残月凄楚的祈求,换不来云离落丝毫怜悯,反而狠下心肠,想亲眼看着这对“狗男女”在无助与绝望之中自生自灭。

两个太监为云离落搬来凳子,他傲然落座,一对狭长的凤眼,目光锋锐,如能戳穿心房的利剑,睨着瘫坐在鲜血中的残月和云意轩。

“封后大典,正缺人血应景。”云离落的口气萧杀,冰冷骇人。

残月的心如置冰窟,冷得僵硬。

“别求他。”云意轩嗤冷一笑,口气不屑。

残月颤抖地闭上眼,已分不清楚,是心更痛,还是伤口更痛。

云意轩冰冷的手,紧紧抓住残月,“进宫之前,我下定决心……就是死,也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亲骨肉。你和孩子死了,会是他……一辈子的痛。这是他最好的惩罚。”

说着,云意轩望着残月悲痛的样子,嗤笑起来,“见你又奋不顾身来救我,我居然……后悔了,想都没想就后悔了。我不想你死,不想你出事,也不想……你腹中的孩子有丝毫损伤。你是……那么的喜欢孩子。”

残月紧紧按住云意轩胸前不住往外涌出鲜血的血窟窿。汩汩温热沿着她的指缝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纤白的柔荑。

她怕极了,知道这些血正在带走他的生命。

“甜儿……不是你亲生,你还待甜儿那么好。我不想……你伤心。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好恨。”云意轩望着残月的目光,渐渐变得无力。

残月不住摇头,“我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是我……是我毁了你的一切,你的所有!你应该恨我怨我。你若不恨不怨,我又怎能轻易原谅我自己。”

云意轩弯起唇角笑了,笑得很飘逸,亦如一身龙袍加身时,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年轻君王。他经常对她说,“月儿,只要是你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也为你摘下来。”

每晚,他都会翻她的牌子,留宿在她的寝宫——韶华宫。她不想侍寝,即便他难耐男人欲望,早已膨胀到几近崩溃边缘,宁可出去站在冷夜里冷却欲望,受凉病倒,也不愿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他对她说,“我会等,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一直等了两年,对她掏心掏肺地好了两年,依旧没有换来她丝毫感情垂怜。只在云离落举兵造反的那一刻,换来她私自送他离宫,保住一条性命。

即便他已猜到是残月与云离落里应外合,还是受命太监总管务必保护她的安全,不受伤害。

“意轩……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残月抱住他渐渐转冷的身子,脸颊紧贴在他的额头上,泪水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滚落到他眼中。

云意轩无力的目光已看不清楚残月美丽的容颜,只听着耳边她哽咽的声音,疼痛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他叹息,“生死由命,也值了。”

“不!不不……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只想你……好好的,好好的。”残月染满血的手,抱住他冰冷的脸庞,血染红了他苍白的面颊。

“你不要闭眼,不要不要……”残月无助地喃语着,想要拖动云意轩去找人救治,怎奈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

她忘记了,她的伤口也正在鲜血奔涌,染红了她身上华丽的凤袍。

云意轩的目光逐渐落在远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浅浅的笑,“甜儿……甜儿……”

“你想见甜儿?我带你去见……甜儿。”残月亦看向他所看向的方向。

不知何时,甜儿已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掉光叶子的古树旁,静静地看着这边。甜儿美丽的小脸上,不悲不喜,不惊不变,只是很安静很安静地看着他们。

“甜儿——甜儿——”残月呼唤着,希望甜儿可以过来,她却站在原地丝毫不动。

云意轩眼底的希冀彻底湮灭,只低低地呢喃一声,“她是怨恨我的。”

“不会!她怎么会怨恨她的父亲!甜向来乖巧,只是吓坏了。”残月说着,低头一看,云意轩已闭上了那对美丽的桃花眼。

“意轩,意轩……”残月试探地呼唤两声,他丝毫没有反应。

无比心痛地闭上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簌簌滚落。他冰冷的身子,比这初冬的风更冷更寒,如刀子割痛残月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你就这样走了,真的就这样走了。”残月颤抖着声音,轻声叹息,口中喷出的白色雾气,缭绕纠缠,最后消散在阳光最明亮的方向。

云意轩身上的血凝固结冰,冻得残月的手泛起一层紫色,依旧不想从他身上挪开。

耳边隐约好像还漂浮他微微含笑的声音,奔跑在桃花盛开处,亲昵呼唤她月儿,对她说,“等到了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带你来放纸鸢。到时候桃花香气扑鼻,总比这些假桃花更美。”

只可惜,那一年刚过年,云离落便举兵入宫。他的光景,没有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与她一起奔跑在桃花茶蘼的落花纷纷中。

抱紧他的身体,手亦抓成拳。这个待自己真真好的人,这个她不忍心伤害的人,终究成了她这辈子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好一对痴男怨女啊。”云离落嗤讽的声音,比寒风更刺骨。

残月置若罔闻,只缓缓睁开哭得通红的眼,手覆上不适的小腹,里面好痛。

小郭子领会云离落的意思,上前探了探云意轩的鼻息,回禀道,“皇上,死透了。”

云离落勾起唇角邪佞冷笑,“他都死了,你怎么还不跟着去?!”

残月不适皱紧眉心,无暇理会云离落的冷嘲热讽。

“朕的皇后,朕怎不忍心不成全你们。”说着,他已经飞身而来,一把将瘫坐在冰冷地上的残月,揪着脖子拎起来。

“生不能同床,死同穴。朕赐你们合葬。”

窒息铺天盖地袭来,憋得残月惨白的脸色涨得通红。

云离落拎起她这才发现,她的身下已鲜红一片,触目惊心的一片。

残月起先还有些无力的本能挣扎,当她发觉身下有大片的温热涌出,心瞬间冰冷得僵硬。她知道,那股热量的流逝,和腹部的绞痛代表什么。

她彻底绝望地闭上眼,再也不挣扎,任由云离落的大手捏断所有呼吸。

“皇上……饶了,饶了皇后吧。”小郭子噗通跪在冷硬的石板路上。

“主人……”灵伊也出声,却被云离落狠绝的回视,将所有的话都吓得咽了回去。

残月的身子彻底无力的软下去,软绵绵瘫在云离落冷硬大手中,那在冷风羽翼颤抖的羽箭末端,染满了残月的血。

她的脸色紫得吓人,呼吸也若有若无。

云离落忽然害怕起来,一把将残月抱在怀里,大吼一声,“去宣孙如一!”

他抱着昏死过去的残月,飞身直奔坤乾宫。他告诉自己,只是改变主意而已,只是改变。

“朕不会让你死,不要成全你们——”

残月这一胎没能保住,又失血过多,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孙如一和几位年老的太医开了很多药,一碗碗的汤药端进来,却无论如何都灌不进去。

“皇上,娘娘……再不喝药,只怕……”老太医颤声说。

云离落抢下药碗,含住一口苦涩的药汁,亲自喂到残月口中,怎奈她依旧咽不下去。即便卡住她的咽喉,还是有一大半的药汁吐出来。

一碗又一碗地灌下去,残月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看着她纤白脖颈上清晰的手指痕,云离落恼死了当时那般冲动。他紧紧攥住残月冰冷的手。

“朕命令你,快点起来!”

“背叛朕,休想就这样算了!”

“你伤了我的心,还没从你身上……讨回来。”

“你的手……总是比铁温暖,如今你的手……怎这么冷了?”

“他死了,难道……你真的也要随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