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歌无奈地扯扯唇角,颜容轻淡无澜,拿起一张宣纸,铺展在桌面上,修手磨砚,蘸墨,落下一笔,心神微漾。
第二天蓝凤祭还是来看太后,且带去了在桃陌洲素来用的雪肌膏。
太后喜笑颜开,蘸了一点抹在手背上,抹开,果然感到肌肤润腻了不少,也比先前白了一些,不由得欣然道,“照这样下去,等用完了岂不是要白得不像人?”
蓝凤祭笑道,“哪有这样的奇效,太后向来驻颜有术,用过的贵品自然数不胜数,这普普通通的雪肌膏若能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凤祭也就满足了。”
颖儿从太后手中接过雪肌膏,阖上,收好。
太后的手搭上她的手,欣慰地道,“你这孩子,说话总能让哀家开心,与你长姐各有各的讨喜处。”
蓝凤祭明白她指的是蓝凤瑾,那个喜欢扮柔弱温婉的女子已经随右丞相府流放到了歧阴之地,她和她之间虽然有仇怨,但这一辈子,相信已经不会再碰面。
“大姐比凤祭懂礼仪,自是要持重一些。”她皮笑肉不笑地随了一句,太后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你大姐过于奉承,流放之前又严重失态,哀家实在是……”
她没有说下去,?尚且清亮的眼中有一抹微妙浮起,“正好今日你也来了,哀家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隐约猜到和洛九歌有关,蓝凤祭心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太后请说。”
太后叹了一声,然而,叹息中并没有愁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种欣然,“朝惜王府洛世子可算是愿意招了,也教哀家了了这桩闹心事。”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落下,蓝凤祭身体僵住,不敢置信地喃喃,“不,怎么会……”
本来是梵容的一场阴谋,他也心知肚明,为什么要招供?
太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世子要了半丈叠高的宣纸,说是要写个三天三夜,他倒是识时务,不然一直拖着耗着,哀家和皇帝也为难哪。”
蓝凤祭脸色发白,浑身虚乏无力,手扶了扶额头,“凤祭身体有点不适,先行退下,请太后见谅。”
“欸,哀家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哀家也希望世子是无辜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太后颇为惋惜地道,转而吩咐,“颖儿,蓝姑娘身体不舒服,不如把她扶到哀家的房中,让她好生歇息一下吧。”
颖儿也是一脸担忧,赶紧照做了。
看着公主被扶入房中,太后沉声一叹,果然如此,她对洛九歌的感情,绝不是知己那么简单。
蓝凤祭还想推辞,可委屈,愤怒和震撼的情绪搅在一起,在心中翻滚不休,让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一个念头忽然掠过脑海,也许九歌另有打算……
她的情绪平静了一些,稳了稳神,还是将就着躺了下来,颖儿在榻边走动,准备湿热毛巾,小心地搭在她的额头上,随即便利索地出去了。
蓝凤祭静阖着眸子,风从镂空雕花的窗吹进来,她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那种说不出的异样再度滋长,如果九歌有其他想法,应该会派蜂隐跟她细说的,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锦被下,她的手慢慢握紧,本来就经过了一重不堪的劫难,她再选择完全相信人,已经是勉强,九歌看似才从青涩中蜕变出来,可手腕,处世和心思,却是十足的老辣和成熟,这一切都掩饰在风淡云轻的雅致之容下,竟连她也被轻而易举地骗了过去。
他先前向她隐瞒了太多,这一次她提心吊胆,夜不成寐,茶饭不思,若他已作了详细绸缪,竟忍心让她受这么多的折磨么?
似有一条浅浅的裂缝,在心中悄然裂开。
耳边有声音在嗡嗡作响,蓝凤祭红唇轻启,“九歌真的要招了吗?”
“大概是。”蜂隐沉默了一下,“我进去时,宣纸和墨水都准备好了,世子什么也没多说,只叫我来告诉蓝姑娘,好生照顾自己。”
蓝凤祭翻了一下身子,眉头蹙起,“半丈叠高的宣纸,他要来做什么?”
“自然是详细交代罪状了。”蜂隐叹了一声,“德乾帝早就想收拾朝惜王府,就算世子宁死不屈,皇帝随便找王府一个下人来屈打成招,就可以定整个王府的罪。所以,世子打算自己亲自说。”
蓝凤祭喉咙哽涩,“他知不知道,这等于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