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世巷某处院场中,一场厮杀几乎告罄。
“噗。”
鲜血飙溅,蓝凤祭的手从最后一名剿杀者的左胸膛伸出来,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手指猛地一使劲,还在兀自跳动的心脏化作一堆血块。
那个人睁大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蓝凤祭踉跄着步伐,歪歪斜斜地靠到院中的大树树干上,脸上尽是血污,眼睛几乎睁不开,她抹了一把眼睛,才将自己的情况看清。
白衣褴褛,不少地方甚至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大片大片的衣裳被敌人的血浸染,有些地方已经干枯,有些地方还在滴血,她乌发尽散,被汗水和鲜血打湿,一缕缕沾在后背上,最要命的,是她腹部受了一刀,直通后背。
蓝凤祭长叹一声,抬头看向苍茫的黑色天穹,九歌啊!我终究,不能完成使命了。
她倚着树干,缓缓地委顿了下去,眸子半阖,苍凉而幽远,慢慢地,向九渊方向伸出了手。
半世匆匆,一生最心动。
空气中忽然产生了奇异的细微响动。
第一个死去的人动了动,月华之下,他艰难地睁开眼,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什物,动作很慢。
蓝凤祭眸子一冷,提起身旁的一只短刀,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掷了过去,直直切断喉咙。
那样东西应声而落,磕碰在地上,一条火引冲天而上,很快,半空落下来十个黑衣蒙面人,转瞬将蓝凤祭团团围住,个个眼神阴冷残酷,闪着嗜血般的光芒,“蓝姑娘,你逃不走了。”
蓝凤祭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腹部的巨痛一阵阵地传来,又尖锐又粗钝,将她的生命一点点地耗尽,然而,方才被困在障中,无法施展法术,现在障术已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蓝凤祭,只要有一丝把握不死,便会竭尽全力地争取。
一瞬间,眸子清亮而决绝,唇角略微勾起,默念咒语。
本来已经有两个人试探着靠近她,忽然看到眼前隔开了一重烟雾,虽然极为轻淡,但在月华之下,融入黑夜之中,呈现一派溟濛迷乱的景象,一切看不通透。
“啊!怎么回事?”有人大惊。
“是障术,这边也有,我们被困住了。”
蓝凤祭捂住不断渗血的腹部,向大门外一点点地爬去,意识越来越昏沉,她只凭着求生的本能,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就这样死去,她死了,梵容会好好地活着,谢纯然会好好地活着,司马瑄禾也会好好地活着,唯独九歌,会活在日复一日的痛苦和折磨之中。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勾起她乱世中倥偬生涯的那一段记忆。
金丝龙纹鞋停在她的身边,兰香萦鼻,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很轻很柔,似乎生怕她再多流一滴血。
蓝凤祭身体早已冰冷到自己也承受不住,微微蜷缩着,偶尔颤抖一下,梵容的眸光垂落下来,一派幽黑,含着无法形容的痛和惜。
“谁?”
蓝凤祭意识不清地问了一句,终于沉沉地晕厥了过去,她感到自己正朝着望不到底的深渊不断下落,她的人,她短短的两半生尽数被吞噬,那个折桃枝淡笑的男人,再也见不着了,见不着了。
“是我,容。”
泯灭之际,耳边响起世界上最温柔的回答。
微妙如丝,飞快蔓延,然而,她再也不要爱这个人。
墨予,秋娘和四名晟羽队的成员从半空而降,将被障术困住的十来人围住。
墨予神情肃然,“我知道你们是死士,可下这么大的血本来对付一个女子,我倒是很好奇,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哈哈哈,蓝凤祭腹部受了重创,就算救走也难保活得了。”
有人在笑。
“别废话了,留两个活口就是。”秋娘冷道。“他们逃不了的。”
“加障,杀。”
墨予吐出三个字。
大门内,一地残轿,四名轿夫已经变成尸体。
梵容看一眼轿子,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一座华贵大气的轿子停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八名轿夫垂首以备。
然而,她的伤情,还怎么耽搁得起?
掠身而起,溟濛夜空,月华如水,流萤在脚下越来越远,她睡得又沉又死,仿佛在经历一个又一个浮生乱梦。
他感到,自己这一生是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