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是呼吸。”钟歿道,“而是功法和灵魂之泽,强大的功法内蕴是基础,灵魂是指引,缺一不可。眼下尊主功法暂时不能恢复过来,只凭着意念在支撑呐。”
“朕输入内息与他。”
蓝凤祭扶起修凌,往他体内输入一股和暖的气息,实际上,先前她已输了太多次。
钟歿道,“尊主五脏六腑有移位,想要恢复原位,非老夫一人之力可完成。”
“要如何做?”
蓝凤祭将修凌慢慢放下,为他理了一下凌乱的银发,他双目紧阖,露出来的颜容,尽是死一般的苍白。
“请女帝按照老夫的指引,把四脏六腑牵引移到原来的位置,老夫再以生死人,肉白骨之药,让尊主联络的血肉重新长出来。”
蓝凤祭心口发堵,情绪复杂,“好。”
钟歿将修凌的衣服解开,露出白皙韧实的胸腹,苍老的手按在他腹部的某个位置,“肺,在这儿。”
蓝凤祭呼吸有一瞬间的窒闷,手指覆在上方,引导肺部回归原位。
为什么,她的心在隐隐作痛?
似乎想要从她体内冲出来,进入眼前这个男人的身躯。
“脾,在这儿。”
蓝凤祭按照指引,手催引着力道,落到胸腔左下方位置。
她问,“一个人的心脏碎了,彻底碎了,心脉被切断,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办法起死回生?”
钟歿沉吟了一下,“如果如修凌尊主这般有强大功法支撑,或许还有救,不然,只能……换心。”
他的手继续移动,“胃,在这儿。”
换心!
这两个字进入脑海,竟然如闪电不经意掠过,让人浑体上下僵住,麻木,又随即清醒过来。
蓝凤祭的手微微颤抖,不,不可能的,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修凌,修凌,你前世可欠了我什么?要今生剜心来偿还?
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冲撞,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她的体内,跳动着这个男人的心。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却又存在着的事!
我已经有了爱的男子,要守护的爱情,还能用什么来偿还你?
“女帝,胃的位置放错了。”钟歿提醒。
“噢。”蓝凤祭随即纠正过来,目光落在修凌的腹部上,那里平坦韧实,可谁又能想象得到,里面那般惨不忍睹的情景。
钟歿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多说。
等五脏六腑都复了位,为修凌服下药丸,钟歿便出去了,说第二天傍晚再来。
蓝凤祭在榻边坐下,看着沉睡中的男子,很久很久。
他的银色面具依旧闪着清寒的光芒,只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散发出逼人的威慑力,现在的他,等于一个死人,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比倒下之前的冷还要冷。
难怪方才钟歿一直在微打寒战,尽管先前她已经适应了他的冰冷,此刻身体仍蒙上了一层霜华。
他的手交叠着,放在腹部,苍白,修美,仿佛一根根玉骨,她下意识地伸向他的手,却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止住。
怎么可以,她已经有九歌了,其他的男子,即便恩义再重,也只能是过眼烟云。
以修凌的恩情,她可以为他去死,但,情却是给不了了。
他也不需要,不是么?
蓝凤祭手指缩回,抓紧了绒毯,阖上眸子。
这一日黄昏,太子殿下被一辆豪华的马车送往九渊。
本来杀弦决还担心殿下出了王宫或许会大吵大闹,但马车驶出了城,太子一直安静,终于是放下了心。
马蹄嗒嗒,沿着宽广的大道驶向九渊,凰城越来越远,竟像是再也不会回来。
按照女帝的吩咐,护送的场面颇为隆重,王宫剩下的五十名护卫就派出了三十名,杀弦决骑马在前,回头看一眼一片沉寂的马车,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女帝和梵世子以及九渊太子的纠葛,他和冷夕容也许是至始至终的见证者,只是世事难料,梵世子短短的一生,早已葬送在了千黛湖,如今蓝凤祭成了女帝,太子殿下却变成了痴傻儿。
忽然,他神色一动,护卫们也微微一怔。
马车内,竟然响起了箫声,索瑟喑哑,沉黯中偶有抑扬顿挫,处处透着悲伤,压抑,绝望,却轻而易举地引起人的共鸣,在场的人无一不动容,沉浸在那样的情境中,久久回不过神。
“是《倾城》。”杀弦决沉吟,眸色怅然。
没有人想到,《倾城》失传百年,竟会在这一天,由一个已然痴傻的太子奏出来。
九渊太子虽痴傻,却是个懂情的人,只不过太过执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