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见他如削尖了的脸庞，高高的颧骨，想起来哭还难看，眉头皱得更紧。

曾经游学归来，意气风发地与自己侃侃而谈的少年；眨巴着大眼睛让自己给他买冰糖葫芦吃的少年；扯着慕容老夫人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求着要去逛花灯的少年……

怎的变成了如今这般脸色蜡黄，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了呢?

慕容瑾心中叹了一口气，落座之后看向慕容珉:

“家人后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慕容珉闻言身子一震，脸色更加苍白，应了一句:“是。”

他眼中的痛苦没有逃过慕容瑾的眼睛，间接害死家人，再替他们收尸。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情。

更何况是当事人慕容珉呢？

慕容瑾看着他意志消沉的模样，秀眉微蹙，“弟弟，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血无情了？”

慕容家出事，慕容瑾没有过问半分，就连所谓的祖母父亲下葬，她也未曾出现过。

即使全京都乃至全大萧都知道她与慕容家早已断绝了关系，但人们依然觉得，她做得太绝了，连最后一程都不可露面。

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曾经的“家人”呢？

慕容珉闻言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连上有了难得的红晕，艰难地开口:

“不敢，大姐这么做，事出有因。”

慕容珉虽然年幼，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慕容瑾在慕容府那十六年过得如何，没有人比他这个同样更清楚了。

若不是慕容瑾当年救了他，他甚至都不知道，府中还有慕容瑾这一个人。再想起以前每次见到慕容瑾，她都是一身旧衣，吃穿用度甚至连她院里的丫鬟都不如时，他便为自己这几日觉得“慕容瑾对慕容家不闻不问有些过分了”而惭愧不已。

且不说慕容瑾与慕容家早就断绝了关系，就算有，慕容家对她不仁不义十六年，她又有什么理由在危难时救慕容家呢？

这都是慕容家，慕容盛自作孽。

慕容瑾看着他因为愧疚而快要埋到胸口的模样，直知道他是个聪颖的孩子，一点就通，便笑了笑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慕容珉闻言眉头紧皱，虽然道理他都懂，但是怎么说也是自己把家人亲手送上断头台的，这让他怎么释怀?

慕容瑾见状又道:“慕容家一事表面看上去是你一手造成的，但众所周知，根源不在于你。”

是啊，虽说是他发现慕容盛的小伎俩，才导致如今的结局。可若是慕容盛从未如此做过，又何来杀身之祸呢？

慕容珉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却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可是，若不是我……”

慕容瑾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何慕容家受到恩宠二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这次，皇上下手时却毫不留情吗？”

慕容珉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瑾，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你……你的意思是说……”

果然还是太稚嫩了，慕容瑾耐心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圣宠不衰’这一说，凡事盛极必衰。”

所以，皇帝这是在借他的手，给慕容家，給世人一个警告！

慕容珉忽然寒风四面而来，毛骨悚然，忍不住把头埋在双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