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道题答了,哪页卷子交上来,剩下的空白试卷都叫考生自己带走。
纪昀拿着卷子,在书院里面溜溜达达的,要是不能考中,那以后想在这里转转怕是难了。他朝后面的隐隐只露出屋脊的地方,收囊天下之书。
可这到底能不能考中看着手中的空白卷子,他呵呵便笑,这里可比科举文章难多喽。
而乾隆一看纪昀的字先是一赞。书院里艺院只凭着这一笔字就有资格入了。
此人答的不多,一个试帖诗,一个中庸里的句子,就是中规中矩的科举考题。此子答的还不错。乾隆就问:“次人该是今科的举子。”
那边就有人翻出之前填写的资料来,“回万岁爷的话,此人并非举子。其母张氏宜人新丧,此子正在守孝。”
宜人
乾隆便道:“官宦子弟”
没错,纪昀也是官宦子弟。他父亲也是举人,在户部吏部做过属官,后来又被外放云南做过知府。
乾隆叹气,怪不得皇阿玛总说现在不是世族,而是士族。
但到底是不舍其才,征询他皇阿玛的意见:“不如放艺院”
那就放艺院呗。电视剧那都是骗人的,乾隆对纪昀的评价是:本系无用腐儒,原不足具数,况伊于刑名事件素非谙悉,且目系短视
放在书院里两年也好,想来对他以后修四库全书总也还有些用处的吧。
在这种事上四爷不是很计较。
那边纪昀不知道他的卷子已经被御批了,这会子往出走的时候还朝弘旺笑了笑。若不是这个场合,他真想凑过去跟这位咬一口嚼无数下的仁兄好好的聊聊。
弘旺目送纪昀离开,默默的记下这个二百五。提前交卷这么随性的事,敢当着四伯的面做,实在是佩服你有这样的狗胆。他反正是要磨蹭的,第一个交卷的他不做,第二个他都不敢做。等着各个学舍陆陆续续的都有人出来了,他才把最后一点饼子塞到嘴里,然后回考场去了。
他就奇怪刘墉为何不交卷,结果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刘墉那最后一道题答的剩下两行空白了,应该是答完了吧。那般的洋洋洒洒,还真敢写弊端
啧啧这又是一个狗胆包天的竟然敢相信弘历那喜怒无常的小人。
他整理卷子磨磨蹭蹭的,等着交卷。眼看那沙漏就要到点了,他都侧着身子准备动了,突然,刘墉像是才想起什么似得,提笔就写,字迹目测很潦草,明显时间不够的缘故然后那两行都没写完,前面就宣布:时间到交卷。
考生排队出去,一个挨着一个。
刘墉这才装似慌乱的收拾卷子,然后坠在最后。
弘旺都从里面出来了,这才反应过来:刘墉这个狗东西,故意的他看似答题了,可前面洋洋洒洒落在卷子上的一定都是能写的。不能写的不是人家不写,是实在没时间写了。
都说胥吏滑似油,能做官的,能把胥吏收拾利索的,这些人比油还滑溜。
此时,天已经暗沉了。秋雨轻飘飘的,往下落着,多了几分凉意。x
天是冷了,但气氛却是坛地位不低,其子文采斐然也是当然。
再接下来的名字里,一串串的,都能说出来历。祖宗几代人都能扒拉出来名姓。
这个排名是分年龄组的,二十岁往上是一组,十三到二十又是一组,十三岁往下是另一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十三岁往下的寒门占的名额明显多了。可再细看名单,这些孩子多是之前就在这边书院念书的孩子,受到的教育本就不一样。
四爷点了点名单,“得有个寒门出身的代表人物。”
林雨桐拿着名单沉吟半晌,就低声道:“其实我想到个人,只是此人瑕疵太明显了。”
四爷皱眉:“谁”郑板桥算一个。文人中算是有些名声,虽做过县令,但出生时他家已经是家道中落了。
林雨桐说的并不是此人,她点了点纪昀的名字,“与纪昀齐名的另一人。”
北纪南袁
“袁枚”四爷一拍脑袋,想起了这么个人。
此人出身确实是不高,他父亲只是给人做幕僚的。而且也不是给什么了不起的人做幕僚,只是小县令之流做幕僚的,确实算是寒门。而此人才华确实出众,二十四岁便中了进士,还点了庶吉士,很得当时的大司寇尹继善的赏识。两人都是爱作诗吟诵的性子,之后便相交莫逆。后来尹继善去东南任上,他还在其麾下做了几年知县,直到前年才因为不喜官场那一套辞官了。
辞官之后他自己弄一随园。这随园很有些名气,人家不仅有美食还有美人,因而颇受文人喜欢。像是后世的里写的弄一园子,吸金等等的,那都是作家在后世的见识基础上虚构出来的。但是人家袁枚是真自己这么干了,而且还干的很成功。钱也是大把的赚。
此人还收徒弟,收男弟子,更多的是收女弟子。
但却有个才子都有的毛病好色而且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那种。
此人文气足,但若是这人进了书院,可不是好事。以后的婚姻制度,婚姻道德等等,这都是要在潜移默化里去影响和塑造的。只凭着这一点,林雨桐就觉得,这人虽然名气大,但是她是真不想要。
四爷便懂了,“你想到袁枚,是因为袁枚的妹妹。”
对袁枚的妹妹们,都是名动江南的才女。女子学堂总也需要人的,可女先生却难找。袁枚的妹妹袁机,才女是真。但林雨桐知道她,不是因为她的才名,而是因为她是在清史稿列女传中出现的人物。出现在其中的女子,无一不是悲剧的,那上面宣扬的都是所谓的贞洁。林雨桐想用她,不是因为她贞洁,而是刚好她出身不高,有个文坛颇有名声的哥哥袁枚,本身也有些名声,而且,贞洁在时下是好名声,短期内于女子书院是有好处的,可以阻挡一些酸腐文人的攻击。
当然了,另一方面,也能替四爷向外传递一些信号。总比直接用袁枚的好。
至于女子学院成立之后,教些什么,学些什么,那别人便也管不着的。
四爷点头,“就这么办。”
林雨桐没直接找什么袁机,也不是下什么旨意,她给尹继善的夫人写了一封信。尹继善的继室夫人是鄂尔泰家的闺女。这个鄂夫人倒是跟尹继善性情相投,也是很喜欢吟诗作对,算的上是一位才女。若是她在京城,林雨桐也会请了她来。此次写信,是因为尹继善跟袁枚关系莫逆,这事请她去办,让她将请先生的那一套一定得摆足了。在江南风雨如晦的时候,这个看似不大的举动,一定能安抚更多的可能跟伪稿案有些瓜葛的文人。
这信,林雨桐直接给弘历,叫他夹在公文里传递。并没有私下里跟大员家眷联络。里面写了什么,随便看便是。
这般的坦荡,当天夜里,这份书信便夹在公文中,走的是六百里加急。
得回复还有些时日,但眼下,书院明儿就该放榜了。
四爷不仅要放榜,而且将每个考中的人员的试卷进行了誊抄公布,一早起来,长廊里就抬出一个个公告板,上面密密麻麻的贴着文章。
上面还带着批注,你们谁不服,欢迎指正出来,公开辨一辨嘛。
这确实闻所未闻的。
弘历跟傅恒混在其中,弘历就跟傅恒道:“如此这般,科举就越发不好操作了。”
文章这东西,不好评判。要么不会有文无第一的话。它也很容易受主考官个人喜欢的影响,这就有了很多不公平的因素。
这边只艺院和儒院那边,评判的时候容易有偏颇,其他的丁是丁卯是卯的,你答的好的,批注会赞你,说明录取你是看中你的什么长处,但是也指出你的不足,说一些瑕不掩瑜这样的话。有理有据的情况下,有什么好争的
况且,里面有年纪大的和年纪小的分组。有些说年纪小的凑什么热闹,但书院早前就说过,有些人入的早出的晚。像是十三岁之下的,在书院要学足七年。而年长的那些一般都是两年。用两年换一前程,为这个跟人家孩子较劲
因此,有侥幸的,有觉得懊恼的,但看看别人的卷子,再想想自己答的,也都服气了。有些人甚至拿了笔墨,就在当场抄呢。抄回去做参考,自己参详参详,明年还得继续考。
录取是录取了,可都没有名次,而且分的科目也不同。
像是刘墉,直接被分到了经院。他自己都纳闷呢,何为经院
学五经吗从没听说过将四书五经分开的呀。
要真是学五经,他就得考量考量,是不是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而纪晓岚则是惊喜的,什么艺院不艺院的不要紧,进来就行,进来就行。
弘旺也问边上的弘晗:“你分哪了”
弘晗含糊,“谁知道呢”
弘旺自己被分到商院,他去找弘晗的,结果弘晗被分到了农院。他都惊呆了,“你怎么分去那儿了”
弘晗有什么办法呢他这不是闲着没事,就是在家里养养花吗当年好歹显赫过,府里名品都有。花卉培育的好了,用来送人能省钱,要是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还能叫管家偷偷的往出卖。然后这么些年,他还真就不知不觉的有了一手养花的手艺。怎么种庄稼的题,他答不上来,但怎么肥田,怎么浇灌,怎么嫁接这些他都懂。然后干脆都写上去应付差事,总不能交白卷吧。结果分农院去了。
干啥呀四叔这是叫自己种地去呀
弘旺正要开口嘲讽,就听见有人吆喝,“领书了领书了中考的可提前领书了。”
刘墉迈步走过去,他倒是要看看,此经跟彼经有何不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