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让人安排热水,好叫哥哥跟雨燕妹子洗洗。房间都收拾好了吧?”
“收拾是收拾了,不过没想到孙爹带回来的是个娘,所以安排在一个厢房里头,不过倒是两间房,彼此看不见的。”
王雨燕倒是豪爽,摆摆手道:“没关系的,我跟大哥这二年风餐露宿的,早就习惯在一间屋头里边休息了,这还有两间房,就更加无碍了。”
见孙守义也没有反对,程煜点点头,安福儿立刻吩咐下去,一个老妈子立刻跑了过来,领着孙守义和王雨燕去了。
程煜迈步继续往前走着,想着赶紧趁机熟悉一下“自己家”吧,别回头再自己家里还走迷了路,那可真是解释不清了。
安福儿依旧跟在他的身后,见程煜不急不忙的模样,便小声提醒:“我的爹,您昨儿跟县丞那边就告了半天假,这眼看日头偏西了,你不去衙门点个卯啊?”
程煜心道这果然不是电视剧里啊,看那些电视剧里头,甭管是捕头还是普通捕快,那可都是没事才去衙门里上班,有事的时候全都是休息天,也不知道朝廷养这么帮闲人,皇帝老儿会不会心疼钱。
“嗯,我喝口水就去,你等刻儿把孙家哥哥跟那个雨燕妹妹伺候好,吃的喝的都准备一下子。”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程煜很是犯愁。
衙门在哪儿啊,我去的话要换衣服么?要带什么家伙事?去了之后又该找谁?尼玛,权杖你真是把我给坑苦了,你这身份给我改的,直接让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究竟应该是个什么位置啊。
走进厅里坐下,安福儿也给倒了一杯水,程煜拿起来一口喝干,可没曾想,突然间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心里头第一个想法是卧槽有毒。
可不对啊,这是程捕头自己家啊,而且这个安福儿是他家多年老奴,怎么可能给主子的茶水里下毒呢?
程煜这边晕晕乎乎的,可旁边站着的安福儿却是熟视无睹一般,压根没有半点反应,这不禁让程煜再度怀疑的确就是安福儿给自己下了毒了。
好在很快,这阵眩晕就过去了,随即,程煜只感到脑仁里一阵尖锐的刺痛,时间很短,但疼得程煜差点儿没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来。
再等恢复的时候,程煜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多了许多内容。
程煜,字煜之,其父程广年……
麻蛋,又是程广年,权杖你不能改动一下么?
其父程广年,本是这塔城中数得上的富商之一,主要经营古玩字画金石玉器,年轻的时候上过乙榜也是个举人的出身,在塔城算是颇有些名望。
果然不出程煜所料啊,自己在这里的这个身份,至少上一辈就是跟孙家勾结,帮他们销赃的,不过到了自己这一代,似乎放弃了这个营生,家里的店铺生意基本上都结束了,只是买了很多房产田地,一方面靠收租过活,另一方面在南直隶那边有缫丝织布的买卖,只是入股,但由于朝中有人,每年都有贡缎和缂丝的单子,是以也不担心那边玩花样不给分红。
要说这朝中的人,也是颇有点意思,这个人居然跟发丘中郎将有关系,每年给程家贡缎缂丝的单子也是用来堵他家的嘴的。
在记忆里走索了一番,程煜发现,这个程家,每年光是收租各项,就有不下数百两纹银的收入,而苏州那边的绸缎买卖,每年的分红更是超过千两白银。
而现在正是程煜本该最熟悉,但反而不甚了了的弘治年间,皇帝正是那个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亲生母亲家族的朱佑樘。
不得不说,这也真是有点儿凑巧了。
程广年是在程煜十三岁时暴毙的,之后不到一年,程煜的母亲也积思成疾去了,程煜是程家独子,加上有武艺超群的孙家帮扶,家族里那些远房的亲戚虽然打过程家的主意,但很快就都偃旗息鼓。要说,这还得感谢朝中那名发丘中郎将的族人,那人见程广年公母俩相继离世,就觉得程煜少年好欺,不打算继续给程家订单了,妄图断了这条线。可孙守义的父亲孙成,单枪匹马去了京城,砸坏那家两扇门,把脖子上挂着的摸金符摔在了那人面前,吓得那人面如土色,从此再不敢欺负程煜年幼,老老实实恢复程家的订单。
原本程广年和孙成已经商量好,盗墓销赃的营生到他俩为止,程煜和孙守义都不许再干这种无本的买卖,反正程家的产业,别说只有程孙两家,再多两家也吃喝不完。
可程广年去世的早,孙成就开始担心有人会趁机谋夺程家的产业,程煜本是个读书人,那么孙家就必须成为那个可以保护两家的人。
所以,孙成又将一身本领教给了孙守义,不过也严厉警告孙守义,再不得提摸金的名头,也再不许干那样的营生。
只可惜,孙成在一次狩猎的过程中,不幸摔落马匹,被一头野猪撞断了腰,不久之后便一命呜呼。而孙守义觉得虽然程家与自家世代交好,但程家的钱是程家的,自己不能多吃多占,却又碍于父训,加上并不知摸金校尉其余三家身在何处,不敢违背祖训独自下墓,所以只能做些外围的买卖,收售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不久就因为一名盗墓贼东窗事发,牵连到他,所以无奈只得抛下塔城的家,出门躲官府的抓捕去了。
程煜从那之后也不再读书,转而习武,虽然最终成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但家中在塔城颇有些名望,与县丞以及三班班头都颇有交情,是以也进了快班成为了一名捕快。为人仗义疏财,是以在整个塔城无论是人缘还是风评,那都是极好的,正好老捕头退休,加上县丞典史都有意提拔,其余捕快也没什么意见,他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塔城县衙的捕头。
一年多前,恰逢朱佑樘继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弘治之后大赦天下,像是孙守义这种本就不大的罪过,自然是彻底赦免了,于是乎程煜赶忙想办法通知了躲藏在外的孙守义。可不知为何孙守义知道自己的罪名已经被赦免之后,却并未回来,而是又过了一年之后,才托人带回信来,表示自己打算回塔城,这才有了程煜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城外去等候他的事情。
是以,此刻是弘治二年,程煜家财万贯,但实际上这份家产本该程孙两家享用,程煜没有兄弟姐妹,孙守义也是如此,原本这兄弟二人应当可以奉公守法的做个富家翁,却偏偏由于各种变故,导致了孙守义似乎又走上了他祖辈的老路。
这一点,从他带回的义妹王雨燕,几乎必然是个摸金校尉就可见一斑。
而塔城,隶属湖广布政司襄阳府,背靠着河南布政司南阳府。
明朝的湖广,辖地没有元朝那么大,只有如今的湖北湖南两省大小。不过湖广襄阳府到底有没有塔城县,程煜其实是不大信的,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个虚拟出来的地名。
有了这些记忆之后,程煜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下,总不用担心在这塔城之中走迷路了。
放下茶杯,起身换了吏服,取了铁尺,程煜出门直奔县衙而去。
刚才进城回家,程煜他们走的是北城的路,一路上倒是没什么人认识程煜。
可这现在程煜奔赴衙门,却是朝西南方向走去,这一路上,沿街的商贩,城中的居民,似乎全都认识程煜一般,纷纷热情洋溢的跟他讲话。
“程头儿,要不要来碗我家的羊汤啊?”
“你不要瞎喊,程头儿何曾吃过羊汤,他晌午饭一直喜欢我家的牛肉面,啊要来一碗啊?”
“程头儿……”
“程头儿……”
程煜疲于应付,只得板着一张脸,快步穿街而过,而那些商贩也不以为忤,似乎早就习惯了程煜根本不理人的模样。
到了齐玉大街,左转往西,顺手边就是朝南开的衙门。
门外两名衙役见到程煜,手中水火棍往门边一靠,脸上堆笑拱手打着招呼。
“程头儿,来了?晌午饭吃了没?”
程煜也不回礼,只是点点头,就算是回应了,快步走进了衙门。
先去典史那边点了卯。
虽说典史是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没有品阶但正管着捕头,但这名典史见到程煜却是客气的简直像是他下属一般,一边说早上就帮他上过卯了,一边告诉他县丞让他回衙门后去一趟,找他有事。
程煜拱了拱手,刻板的说:“有劳典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