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完好的一张皮,在市场上能卖出很高的价格,更别说,这一群貂的皮草质量,甚至远超于人工养殖场的,每一只都皮光水滑,倒像是被人好好养着的。
他们将这些貂杀了,剥了它们的皮,将皮处理好了,加工成各种衣裳,就放在李老板的店里卖。这一切都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们每个人都赚了不少,过了个肥年,一直到容靖找上门来,李老板才发现了一切的不对劲。
他们身上早就发生了不对劲,可是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诅咒在他们体内酝酿着,直到爆发出来的那一日。
而购买大衣的人,也没能避免,那些衣裳上,每一件都带着诅咒,只要穿上大衣,诅咒就会慢慢的渗入他们的体内,让他们在不知不觉当中,彻底被诅咒影响,就像林小鹿、韩薇那样。
他们的习性越来越像野兽,并且他们会将身上的皮草大衣看做是自己的皮,而事实也是这样,随着时间流逝,那大衣,的确成为了他们的“皮”。只要将衣裳脱了,那就是在生生的剥他们的皮,就像那些被李老板他们所剥了皮的貂一样。
而这一点,李老板他们又不一样,他们身上的诅咒不仅仅来源于大衣,还来源他们的血缘。大概是因为他们是猎杀那些貂的罪魁祸首,所以他们身上的诅咒是下在他们的血液之中,甚至会影响他们的亲人,只要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受到诅咒的影响,直到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部死亡,至死方休。
容靖道:“昆山吗?”
她查了一下,发现昆山是在东北那边,还挺偏远,是东北那边一个很小的山,在网上基本是查无此山的状态,只有地图上才有显示,一般是没有人去那边,也难怪那群貂会生活在那里了。
“看来得去东北走一趟了。”
那只妖怪,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也就是昆山。
容靖看了一眼表情木然的李老板,道:“你售卖的那些貂皮大衣,每一件身上都带着诅咒,谁穿了,谁就会被诅咒影响,就像你侄女韩薇那样。”
而李老板的店里,已经不知道卖出去多少件这样的大衣,也就是说,怕是有不少人,都中了这个诅咒。谁也不知道这些人身上的诅咒什么时候爆发,所以,他们必须得快点快点将这个诅咒给解决了。
这么看来,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要想破解这个诅咒,李老板你得跟我们一起去。”容靖说,“如果你想救你儿子的话。”
李老板的瞳孔猛的一缩,她看起来有些惊恐,可是在容靖说了后边那句话之后,她却是咬了咬牙,点头应下了。
事不宜迟,他们直接定了下午的机票,在晚上九点多,落地了D省的机场。D省多山,而昆山,便是D省下边一个县里的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并且因为地势偏远,那边也没怎么修路,因此基本没有人回来这里的。
所以……
“……罗灿怎么知道昆山有一群貂的?”容靖问。
李老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好像是不小心听到两个路人说的,说在昆山看见了野生貂生活的痕迹,他就去昆山查探了一下,发现那里竟然真的住着一群貂,并且数量不少,这才起了心思。”
他们在山上撒了药,然后在晚上的时候,拿着□□上了山,几本将整座山的貂都给杀光了。
“叮叮叮――”
李老板手里的手机又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将电话接起来,果然听到了里边一堆的咒骂,全是污言秽语,她面无表情的把手机关了。
从他们下飞机到现在,她的手机一直都在响,都是有人打电话来骂她的,而这些人,全是买了她店里的貂皮大衣的人,无一例外的,他们或者是穿了大衣的朋友,身上或多或少都出了一些问题。
时间到了,深藏在他们体内的诅咒,终于爆发了。
容靖道:“还好我之前跟林叔叔他们说了一声,让特案组的人盯着那些购买了貂皮大衣的人,把他们都聚集在了一起,现在就算诅咒爆发了,有特案组的人在,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现问题。”
李老板倒是还安稳,帮她压制诅咒的那个人有些真本事,将她的诅咒一直压到了现在,不过随着其他诅咒的爆发,她身上的诅咒也在蠢蠢欲动,直到他们到达昆山底下的时候,她突然疯了似的,要将身上的披肩给扯掉。
自从发现披肩不能取下之后,她就将披肩缝在了衣服上,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将披肩给扯下来。
容靖便是趁着这个世间,急忙伸手按住她,防止她再动作。
李老板体内的诅咒,彻底爆发了。
其他人体内的诅咒爆发,会将身上的大衣给脱掉,但是这时候只要禁制他们活动,不让他们脱掉身上的大衣,就不会出现“剥皮”的现象。
可是李老板身上的诅咒不一样,容靖按住她,控制住她的动作,她身上却还是出现了被割伤的痕迹。
“啊啊啊啊啊!”
空旷的山脚下,响起了一声尖利而痛苦的声音,血迹从李老板的身上渗出来,因为疼痛,她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的皮,突然就垮了下来,落在了地上,露出了皮肤底下那恐怖的场景来。
就好像,她身上的那层皮,早就被人剥了,此时这些皮不受控制的就要从她的身上落下去。
容靖神色一凛,手指急速在她的脑门上画了一道符。
李老板瞪大眼睛,整个人宛若离开了水濒死的鱼,身体高高的拱起,而她身上的皮肤,从脸上开始,快速的与她的身体分开。
就在此时,容靖手上最后一笔画完,符成。
一瞬间,只见李老板脑门上符文金光闪动,下一秒,符文在她脑门上隐去,她整个人脱力一般,身体猛的砸在地上。
而她身上的变化,也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见状,容靖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快,幸好她反应及时,不然李老板怕是会像死去的罗灿他们一样,直接被剥皮而亡。
而现在,李老板右边脸上的皮已经尽数被剥开,只有左边的脸还完好,看上去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容靖看了一眼,让风渊帮忙从车里把自己笔记本拿过来,她在笔记本上扯了一张纸下来,对着李老板左边的脸,画出了右边的一部分,然后将这张纸帖在了她血肉模糊的右边脸上。
只见那平平无奇的一张纸,一寸寸覆盖在李老板那半张脸上之后,却变成了一层真正的皮肤,分明就是李老板原本的那右边脸。
看见这一幕,风渊忍不住吹了个口哨,道:“看不出来,你竟然还会这个手艺,也是那位老头教你的?”
这个可不是普通修士能做到的,这种鬼神莫测的手法,就算是风渊那个年代,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也不过两只手之数。
容靖年纪轻轻,既然会这一手?这让风渊对她的身份,忍不住多了几分猜测,难道是当时的哪位老不死的?
容靖摇头,道:“不是,我自己学的。不过终究是纸做的,比不上真的皮肤,浸不得水,所以很容易就会变得皱巴巴的,其实油纸最好了,还防水,不过现在手上没有,只能将就着用了……好了!”
她松开手,就见李老板刚才血肉模糊的半边脸,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上去就和真的皮肤一模一样,甚至连细小的绒毛都有。
容靖满意的点头,这手艺,没生。
给李老板做脸只用了一张纸,那笔记本里还有好多纸了,容靖看了一眼疼昏过去的李老板,伸手又扯了一张下来,叠出一个人形来,做了一个纸人,然后将这纸人扔到了地上。
只见纸人一落地,见风便长,很快的,便长到了成人高。
容靖吩咐纸人把李老板给背起来,两人一凶兽再加一纸人,慢慢的往山上走去。
昆山人迹罕至,因此山上根本没路,他们只能自己摸索着往上走。
走到半山腰,容靖喘了口气,环顾四周,只见整座山怨气滔天,明明是春天,山上却树木枯萎,花草凋零,看不见一点鲜活的气息。
而在山上的地上,能随处看见一些血迹,那些血迹还是新鲜的,透着死亡的味道。
容靖道:“这里本该灵气充裕,清气浩然,所以那只妖怪才会带着族群来到这里生活……”
这样灵气充裕的地方,动植物的生命力都会远超其他地方,在这里修炼,也会事半功倍,那只妖怪大概也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会带着它的族群来到这里生活,可是却没想到,在突然的一天,遭受了灭族之灾。
而这座山,也在貂群灭群的那一日,和它们一起死去,永远保持在了那一夜的模样。
想到这,容靖忍不住叹气。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声,容靖转头,见李老板已经醒了过来,正神色茫然的看着四周,喃喃道:“这是……昆山?我们上山了?”
她又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纸人给背着,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直接裂开了,表情变得恍惚。
她喃喃:“……我竟然梦到自己被一个纸人给背着走,这个梦还真是奇怪啊。”
纸人怎么可能会背人吗?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容靖开口道:“李老板,你醒了啊,我们已经到了半山腰了,你不看看吗?”
李老板一愣,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做梦,然后她就想起了昏迷过去的那一幕,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
她记得,自己脸上的皮,当时是被剥开了的,那种被剥皮的痛苦,简直让她毕生难忘。
只是她上手一摸,摸到的却是一片光洁的皮肤,这让李老板十分惊讶。难道她所感觉到的那一切,都是做梦。
“你右脸上的皮被剥掉了,所以我拿纸给你重新糊了一个,勉强算是还能用吧。”容靖说。
李老板喃喃道:“原来,那不是做梦……”
她的脸,真的毁了。
一瞬间,李老板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风渊脚下踩到一个东西,他退了一步,伸手将地上那东西捡了起来,好奇的道:“这是什么?”
容靖看了一眼,道:“那是弹孔……”
是子、弹打出去,所剩下的弹孔,大概是那日罗灿他们猎杀貂群的时候留下的。
容靖眯着眼睛往山上看了一眼,道:“我们快点走吧,争取在下午之前爬到山顶吧。”
李老板环顾四周,道:“这是昆山?怎么变成这样了?”
容靖听到她的话,头也不回的道:“那当然是因为你们,你们猎杀了貂群,那只貂妖用它的性命、用全族的性命,甚至用整座山的生机来诅咒你们,而这座山被它的怨气影响,永远停留在了你们猎杀貂群的那一刻。是你们,毁了这座山。”
李老板默然,神色有些复杂。
“我们要去哪?”她问。
容靖道:“当然是去找那只貂妖,是它下的诅咒,自然要由它来解开。”
诅咒不同于其他术法,施加的的条件极为苛刻,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至少,也是一个人的命,除非真的是极恨极怨,不然没人愿意去诅咒别人,因为那代表着要他去死。
也是这样,所以解开诅咒的方法,也极为艰难,并且根本不会有几个修士,愿意去帮人解咒,因为一旦他们解咒,那就代表着,他们要背负一条性命甚至是无数条性命的孽债,对自己会有很大的妨碍。
而且,如果解不开诅咒,还会被诅咒反噬,重则失去性命,轻则重伤。
所以,容靖才会费尽心思来找那只下咒的貂妖。
要解决诅咒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下咒之人放弃诅咒,这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是,那只貂妖如此憎恨李老板他们,憎恨那些穿着“貂皮”的人类,它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诅咒呢?
想到这,容靖又忍不住叹气,道:“要是换了我,大概也是不死不休了……”
此时他们已经快到了山顶,山上刮着风,风很大,李老板甚至觉得,自己会被风给吹飞了。不过好在,纸人还是很稳当的,牢牢的站在那里。
风声呼啸,像是某种生物呜咽的哭声。
李老板表情恍惚,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浓厚的悲伤涌上心头来。
容靖往一个方向走去,却不是往山顶走,李老板问:“我们不去山上吗?”
容靖道:“不去,那只貂妖不在山上……”
怨气最重的地方,并不是山顶,而是另一个地方。
换了其他人来,兴许还没这么快找到那只貂妖,可是容靖不一样,这山上的怨气,哪里轻,哪里重,她稍微感觉一下就知道了。
而那只貂妖所在的地方,绝对是怨气最重的一处。
族人被杀死,它怎么能不怨?这呜咽的哭声,便是它心中的悲愤,它在怨恨,在悲愤,它便是这山上源源不尽的怨气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