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罗尼,他已在上海扎根,一心要造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飞行器。当年在巴黎,他还想要对安娜一亲芳泽,结果被她抽过一马鞭。如今再见到这位意大利飞行英雄,安娜大大方方地还以西洋礼仪,与卡普罗尼握手拥抱。
最后一位,年纪与安娜相仿,穿着白西服,梳着油光锃亮的头路,赫然是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帖木儿。他跟欧阳安娜可是北大历史系的同班同学,多年不见,分外唏嘘。
小郡王已猜到安娜为何而来,尴尬地咳嗽两下说:“我已好几年没见过秦北洋了,上一回还是冯玉祥逼宫,将末代皇帝请出紫禁城的时候呢。”
钱科点头附和:“我只知他在太白山上,去年起,太白山就切断了通往上海的电报联系。原本我们的飞艇去运载过灵石,如今音讯渺茫。”
李隆盛皱起眉头:“难道山上出了什么变故”
“听说秦北洋被夫人囚禁在山上了。”
“秦北洋的夫人”欧阳安娜茫然问道。
小郡王却掐了掐钱科的大腿,让他不要乱说话。欧阳安娜想起几年前在广州与阿幽见过一面,心头自然一沉,脸上却无表情:“原来是阿幽妹妹啊。”
其实,钱科对于秦北洋始终心心念念,这番话他是故意说给安娜听的:“据说是有三年的约定,秦北洋被阿幽禁闭在太白山上。如今三年之约已过,但他还是没有消息,怕是出不来啦。”
欧阳安娜踱了两步,看到窗户对面的工厂作业区里,一架意大利卡普罗尼双翼运输机正在进入机库,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去救北洋吧。”
李隆盛走到她面前:“安娜,你可当真”
“我当真。”
“何时出发”钱科已经摩拳擦掌,搭着朱塞佩卡普罗尼的肩膀。
两日后,欧阳安娜带着八岁的女儿去了趟南京,找到常凯申的官邸。
几个月前,常凯申在上海新婚。夫人系出名门,毕业于美国名校。齐远山与安娜夫妇都去吃了喜酒。小九色还给新郎新娘做了花童。于是,安娜拜托常夫人照顾九色几日。常夫人非常喜欢九色,既然这孩子是常凯申的干女儿,常夫人就成了干妈。如今的天下,常凯申的府邸,正是警备最为森严之地。
安娜跟女儿亲吻着告别,那只古墓里出来的黑猫,不肯被常夫人抱,总是警觉地盘在小九色左右。她相信九色在此暂住,不必挂念安全问题,只是有些不舍而已。
她独自返回上海,坐上朱塞佩卡普罗尼驾驶的大型运输机。钱科还带上了四翼天使镇墓兽。他明白灵石的放射性严重,这些年来,四翼天使一直被隔离在工厂地窖内,没有像秦北洋与小镇墓兽九色那样朝夕相处。
起飞前,引擎开始轰鸣,李隆盛大声说:“安娜,你想好了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这辈子做出过的决定,从不后悔”
安娜撩拨着额前的头发,早已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工装,腰上插着一支手枪,怀里还有几张空白支票,如今她最不差的便是金钱。
“齐远山知道这件事吗”
小郡王多嘴一句,他毕竟参加过他俩婚礼。
“我已告诉齐远山,我要去太白山寻找秦北洋。远山说,北洋是他的结拜兄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只可惜,远山在北伐前线打仗,每日枪林弹雨戎马倥偬,实在无暇抽身,否则他会比我更早前往太白山。”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五人一兽,从上海浦东陆家嘴起飞,飞越黄浦江与外滩,告别远东第一大都市,飞入春寒料峭的江南大地。
卡普罗尼沿着长江飞行。到了汉口降落加油,短暂休整一夜,继续沿着汉水西行。
安娜从空中俯瞰变乱的中国大地。这两年,城头变幻大王旗,北洋政府终要被国民政府取而代之,政治中心即将从北京变为南京。但这片土地上老百姓的苦难,却丝毫没有减少过。
春天,飞机在汉中城外的简易机场降落,却下了一场大雪。
卡普罗尼留守在飞机旁边,其余人等用大车装着四翼天使,踏上前往太白山的道路。
出发第二天,李隆盛便不见了。谁都不晓得他去了哪里大家寻找了他三天三夜,终究没有任何音讯。
安娜决定立即前往太白山,雇佣秦岭山民为向导,加上数十匹骡马组成队伍。山中大雪,众人劝她不要冒险。她说既已千里迢迢来了,为何不上去看一眼小郡王也早就听闻太白山大名,心中也有些痒痒,若能登上传说中的秦岭之巅拔仙台,也算不枉此行。
他们在秦岭腹地走了好几天,却始终不得要领,找不到通往山顶的道路。六十年前,天国余部在太白山上定居,便破坏了自古以来的栈道,新辟一条秘密小道,以至于在此定居千年的山民们,再也无法登上太白山。
这天夜间,堪堪抵达太白山脚下。欧阳安娜遥望山顶,却发现燃起了熊熊烈火,伴有雪崩与泥石流的巨响,仿佛整座秦岭即将崩塌
她看到了太白山的末日。
第六章 李高楼
十二小时前
太白山的清晨,春日皑皑的白雪,如同镜子反射金灿灿的阳光。
洞窟闺房门外,响起老金结结巴巴的声音:“启禀主人,鬼鬼”
阿幽从床上翻身跃起,披着衣服到门后说:“天国圣地,太白山巅,哪里来的鬼”
“主人,我这舌头没捋顺,我是说鬼面具来啦”
秦北洋一骨碌滚下床问:“你是说李高楼来了”
片刻之后,秦北洋与阿幽来到格物致知大殿,但见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身着风姿绰约的白色长袍,背后有个硕大的包袱,竟如扁担般长短,也许就是“地宫道”的包袱他戴着狰狞的鬼面具,就像重生的兰陵王。会不会面具底下的人已经换了但他身上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场,仙风道骨,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出来。不错,他是鬼面具,大唐李淳风的后裔,清朝皇家御用风水师之子,真名李高楼。
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看到秦北洋与阿幽便又亮了。秦北洋握住他的双手,亲切拥抱,咬着耳朵说:“我好想看看你的脸啊”
“那你会被吓坏的”鬼面具朗声大笑,听声音还显年轻。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请受我一拜”
想起在秦始皇地宫和天国图书馆的修行,如今再见到鬼面具,秦北洋当着众人之面,以刺客领袖之尊,向他屈膝一拜。
“折煞我也你是天国学堂最好的毕业生,也是阿萨辛钦定的继承人,更是拯救天国的英雄,我不过是个无用之辈。”鬼面具又抓起阿幽的手,“北洋,阿幽,当年巴黎凡尔赛一别,我又在天下仗剑漫游了十年,可惜错过了你们的喜酒。对了,孟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