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想问。”
南希:“跟我来。”
塞西尔立刻乖乖的跟着她走出卧室,走到餐厅。
南希煮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他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她给他加了许多糖块,倒了许多牛奶,因为她知道他不喜欢苦味。
是啊,南希还是一贯地喜欢照顾他。跟她在一起时,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她甚至会帮他把系差的扣子,重新系好。
“南希,你为什么总喜欢照顾我?”
“诶?”南希抬起眼微微惊讶了一下,她托着腮,想了想,“刚开始是因为任务,我必须要给你送温暖。于是我从厨房里顺了食物,谎称是自己做的,从你那里赚取好感值。”
这个他知道。本来很生气的事,因为命运的年放剧,一下削弱了愤怒值。
“后来,知道了你越来越多的事情,我就真心想对你好。开始学着给你做食物,不那么糊弄了。至于你问我为什么喜欢照顾你?”
“我也不知道哎,好像塞西尔你天生就会得到女性的好感。我当然知道你会自己摆餐具,也会自己系扣子,可我就是忍不住替你做。”
“虽然你是神明,你的力量不是我能想象的。我还是想抱住你,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你。只要看着你闷不吭声,我就很心疼,怕你陷入自己封闭的世界。想对你好,想把你缺失的那些温暖补上。”
“完成攻略任务时,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但我也没想到我对你的影响那么剧烈,会让你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半陨落。那一刻我是真心自责,我穿越回去,尽力弥补我的过失。”
“但是塞西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能想到的和我能做到的,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
“我当然知道,我从没怪过你,”塞西尔忙说,“那种情况下,你只能选择保命。毕竟你面对的是三个神明,我用最难听的比喻来说,蚂蚁不会认为自己真能伤害大象。对于两个不同的种族而言,你也没想到我们会真的把心交出去。”
“是啊,”南希轻垂下羽睫,“我没想到。”
“因为你很好。”塞西尔温柔地说。
这话说完,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塞西尔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南希,你喜欢我过吗?我觉得因为我年少时的经历,所以才对我好。”
“我喜欢你,”南希坦诚地说,“我每一次跟你说喜欢,都是真的这么想。至于年少的经历,那也是你的一部分。”
“我会因为那部分而格外怜惜你,也会因为其他部分而喜欢你。你强大,帅气,对我特别特别好,我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但你更喜欢伊比利斯。”
南希低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是指责你,”塞西尔温柔地说,“伊比利斯很好,你喜欢他,自然有他吸引你的地方。或许是他洒脱,或许是他拥有我和米洛斯不曾拥有的绝对自由。”
“我发现你跟他在一起神情会更自在也更放松。你在他面前更像你自己。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你也会跟他闹情绪争吵。但这些,都是我见不到的。”
“你在我面前,十分包容,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伤害到我。南希,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很脆弱?不然,为什么在我央求你之后,你会妥协地留下来呢?”
“可能有点吧,”南希轻轻笑了一下,“你上次半陨落真的吓到我了。但这也不是我妥协的主要原因。我那次决定留下来,是因为你等了我太久。当然,其他人也等了很久。”
“但是你不同,你似乎从认识我就在等待,而我总是令你失望。那一次你说我离开你,你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也正是我答应留下来的原因,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的决定引起了更糟糕的事情,因为触怒了伊比利斯。宣布国战的那天,我真的对自己厌恶至极。那一刻,我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所以你刻意地减少进食,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不再争抢了?”塞西尔轻轻地闭了闭眼,“南希,想到你下了那样的决心,我就快要疯了。”
“抱歉,”南希轻声说,“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不要对我抱歉,”塞西尔把手盖在她的手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南希,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非常快乐。它们胜过了我活过的时光。也会在今后的生命中温暖我。我曾经得到过爱,这就够了。”
“你要好好的啊,今后我恐怕不能为你做什么事了。我不能在你踢开被子的时候,替你捡起来。也不能在你害怕黑暗的时候,守在你的床边。我甚至……不可以再抱你了。”
他无比眷恋地看着她,看着她垂着眸,眼泪一滴滴坠入咖啡杯里,荡出一小圈涟漪。
“至于我,你不用太担心。我有我需要承担的职责,我每一天都会过得很充实。南希,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或许还是会很难过,会想念你,但不会再做冲动的事。不顾一切地留下你,只有那一次,今后不会再做了。”
他站起来,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眸色温柔又伤感,“南希,再见。”
……
遇到最好的你,也得到最好的温暖,这些足够支撑余下的岁月了。
南希离开北地嫁去海国那天,他为她做了最后一件事。
他化出本体,远古巨龙的姿态,亲自送她去海国。按照他的嘱咐,阿撒勒没有说出实情,只告诉南希是他派他们送的。
她丝毫不知情地坐在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脖颈。
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带着她从越过北地上空,越过克维纳郡,越过曾经居住的公寓,越过那些共同经历的点滴。
美好的记忆,就像壮丽的山河一样快速从身下划过。他记得第一次拥抱,记得第一次轻吻,也记得那些糖果带来的甜味。
但如今,他要跟这些告别了。告别他的记忆,告别他的温暖,告别他的女孩。
鳞片上突然接到湿润的东西,他探出一条神识去看,发现南希在流泪。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是在伤感吗?是不是她也知道,像他一样,一切都结束了。
他轻轻抬起头,扭扭脖子。背上的少女不知所措地忙伸手摸摸他的头。他想告她别哭,但他不敢不出声音。他不想让她有负担,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伊比利斯知道他的本体。
如果有一天伊比利斯突然想欺负她,就不得不考虑会不会触怒他。
飞到海国上空时,他看到巨浪之上的伊比利斯。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看到他,他还是忍不住深深的嫉妒。嫉妒他得到世上最好的姑娘,嫉妒他得到他的光。
南希从他身上跃下,落入伊比利斯的怀抱。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带着堕天使们消失在空气里。
一切都结束了。
……
一千年后。
塞西尔还是跟平常一样,处理着北地的事务。处理完后,他会打开镜子,听听信徒们的彩虹噗噗祷告。
他们无一例外地表达自己对黑暗的信仰。有人甚至表示,要不是害怕在夜禁时活不下来,他一定不点灯,摸着黑生活。
真是胡扯,塞西尔勾勾唇。
随机更换镜子里的信徒时,他瞥到了放置在矮桌上的药膏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南希给他治伤用的。阿撒勒不敢问他,一直没撤掉。
他拿起来,轻轻在手里转了转,很小心地放了回去。头顶的羽毛风铃也没有拆除,似乎已经长在那里了。
他也没管。
这些都是他的记忆,他的经历,不是销毁了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对于曾经的岁月,他很感激。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那都是生命的组成。
时间慢慢流逝,他现在已经平和了许多,甚至可以偶尔看看《亚特兰蒂斯周报》。
但有时候,还是会梦到那个午后。梦到那个叫南希的女孩,笑盈盈地坐在餐桌旁望着他。
她说,你瞧,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大餐。
南希,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