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怪我。”封弑抽了张纸擦干净手。
白昭乾站起身要去餐厅,突然被封弑拉住了手。
他回头问道:“有事吗?”
封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阿乾。”
白昭乾歪头。
“不论什么事,等你准备好了,都可以和我说。”封弑说认真又坚定,“有事我可能会有些力不从心,但阿乾需要时候,我都在。”
“唔?”白昭乾有些没懂封弑意思,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封弑没有再解释,起身道:“吃饭吧。”
“噢。”白昭乾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被封弑拉着手走向餐厅。
吃完饭后,两人各自回到房间,封弑靠在床头想心事,耳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他转过头,就见白昭乾从内间门缝里探出脑袋。
这段时间磨合下来,白昭乾对这条连接两边卧室小路已经用很娴熟了。
“有时间嘛?”白昭乾问。
封弑点点头,就见白昭乾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跟上。
来到隔壁房间,白昭乾已经坐到床上了,见封弑跟进门,伸手拍了拍身边空位。
封弑脚步一顿。
“怎么啦,快上来,不然赶不上了。”白昭乾催促道。
封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白昭乾手指沾了点朱砂,要去点封弑眉心。
封弑闭上眼睛任他动作,等眉心转瞬即逝微凉过后,他睁开眼问道:“阿乾?”
“你还记得我当初在湘西用那个小纸人吗?”白昭乾道。
封弑点头,当初白昭乾就是靠纸扎人看到了那个苗巫动向,相当于一个可操控远程监控,给他印象还蛮深刻。
想到这儿,封弑心念一动。
“宁昉?”
“对!”白昭乾一拍手。
封弑点点头,确,那个“宁昉”现在不跟外界接触,明显是在回避暴露什么可能性。
但对外哪怕再密不透风,自己一个人时候也不可能毫无破绽。百密一疏,只要找到那个致命蚁穴,千里之堤溃败也只是转瞬事。
白昭乾看到封弑闭上眼,正打算也闭眼念咒,就听他突然问了一句。
“为何找我一起?”
“怎么啦,不愿意呀?”
“那倒没有。”封弑睁眼看他,“只是好奇。”
“就一个人看很无聊呀。”白昭乾笑眯眯,“而且你脑子好,替我分析一下呗,免得我有什么疏忽遗漏细节。”
封弑刚一挑眉,就听白昭乾小声嘀咕了一句。
“毕竟无商不奸么……”
“什么?”
“哎哎哎。”白昭乾赶紧抓住封弑朝他颈后伸出手掌,双手一齐用力抱着封弑胳膊才能勉强压制住,“没有没有,我说错了。”
封弑眯着眼睛瞧他,过了一会儿才重新靠回了床头。
白昭乾嘿嘿一笑,自己也找了个舒服角度躺下,开始念咒。
耳边是白昭乾语调轻缓说话声,封弑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
宁家老宅书房里,一个小纸人扒拉着袋子边沿,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狂蹬了一会儿,最后啪叽一下,从袋子里头翻了出来,摔到了地上。
小纸人:咸鱼躺平_(:3」∠)_
……
宁家老宅,半掩房门内向外透阵阵隐隐红光,邪气冲天。浸透了狗血后晒干棉绳挂满了屋顶,交错排列分布着,无数黄纸符悬于其上,上面画着符箓诡异又邪恶。
“宁昉”闭眼坐在屋子正中央,身体周围摆了三根白蜡烛,跃动着火光呈现出血红色。
雷胜和林森一人各坐一边,盘着腿闭目念咒,天花板上挂着黄纸随着他们声音而微微震动,符文上不时闪烁着猩红光芒。
这时,一个小小白影从窄小门缝里钻了进来。
烛光将小纸人身体映成了诡异深红色,屋子里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家伙。
白昭乾心念一动,小纸人赶紧撒丫子跑到了柜子上一个花瓶旁,奋力往上一跳,双手合抱。
贴住!
花瓶是白玉材质,小纸人也是用白纸做,加上房间内只有蜡烛红光,十分昏暗,根本看不出来。
完美隐身。
不知道为什么,封弑总觉得白昭乾实力似乎又精进了些。
毕竟不了解原理,担心开口会打草惊蛇,封弑没有出声,而是向一旁伸手,拍了拍白昭乾手背。
“你干嘛?!”白昭乾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抓着封弑手按到一旁。
封弑一顿。
他其实也看不到,只凭着闭眼前记忆找了个大概位置。
难道不是手?
回想一下,刚刚触感似乎确不太像……
“……抱歉。”封弑赶忙解释,“我看不见。”
“知道自己看不见你就好好躺着嘛!”白昭乾气哼哼地怼了他一句,看不见还动手动脚,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多动啊。
“嗯。”封弑收回了手,不过还好,白昭乾现在看不到他有些尴尬表情。
白昭乾撑着床板挪开了一点,免得封弑又拍啊摸啊碰到一些什么不该碰地方。
“你找我有事啊?”
此时封弑已经将两手合握放在了身前,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白昭乾有没有生气,忘记了两人现在是看不到对方动作和表情。
白昭乾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封弑回答,心说不会这就生气了吧?
不过这人一直当总裁被人供着,自己刚刚说话语气……好像是有些凶喔?
白昭乾想到这,伸手挠了挠头。
“怎么不说话呀,生气了”
封弑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道:“没。”
不过他也注意到白昭乾语气挺温和,似乎没有不高兴,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在干什么?”封弑将话题拉回小纸人所看到事情上。
此时,宁家老宅里诡异仪式已经结束了,“宁昉”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神清气爽。
而旁边雷胜和林森则是累瘫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封弑注意到他俩似乎比之前见到时候苍老了一些。
房间上方挂着大量纸符已经烧成了灰烬,蜡烛也燃到了尽头。
白昭乾冷冷一笑。
“他们啊,是在固魂。”
“固魂?”
白昭乾点点头,“固就是固本培元意思,魂自然指就是魂魄。”
与固魂仪式相类似,还有民间喊魂,又称叫魂。小孩子魂魄不稳,有时候被脏东西吓到了容易丢魂,也就是所谓灵魂出窍,这个时候就要有家里人或者厉声叱骂,或者大声呼唤,把孩子迷失心智魂魄骂醒,或者把走丢了魂魄喊回来。
“原来如此。”封弑大概明白了,“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了。”白昭乾冷笑一声,“大部分人都只听过喊魂,没听过固魂原因,就是因为这固魂其实是一种邪·术。”
封弑一挑眉。
“一个人魂魄和身体本就相互依存,就好像铸造刀剑都有自己鞘一样。”白昭乾解释道,“你强行把一把剑放进不合适剑鞘里,自然是会失败,魂魄也是同样道理。”
“哪怕体质天生比较特殊,也最多是在受到刺激前提下,魂魄相比于常人更容易灵魂出窍,但灵魂强行放进本来就不是自己身体里,必然遭到反噬。”
封弑这下听懂了,“就和医学上排异反应差不多?”
“对!”白昭乾一拍手。
虽然还不知道从宁戚之身体里跑到宁昉身体里那个魂魄到底是谁,但肯定不是宁昉本人。
在这种情况下,必然需要外力将魂魄和身体进行融合,而且需要仪式还不止一次,因此白昭乾才会想到让小纸人来守株待兔,监控情况。
“那现在该怎么做?”封弑问道。
白昭乾哼哼两声,“固魂仪式是邪·术,而且传承稀少,对施术者消耗很大,普通天师根本不可能轻易使用,甚至想学也没有门路。”
封弑闻言看了眼雷胜两人,难怪感觉苍老了这么多。
雷胜和林森只是二级和三级天师,连天师协会核心都摸不到,这种情况下要么他们有奇遇碰巧摸到了邪·术门路,要么就是背后还有更大秘密。
现在最好选择,就是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这两人自己在捣鬼,还是说在露出来这片黑暗背后,还藏着无尽深渊。
白昭乾一想起之前孙湖给李霜换魂事情,就总觉得真相没那么简单。
小纸人趁着烛火燃尽,灯也没开这段时间里,从花瓶上一跃跳进了林森道袍口袋里。
他俩实力本来就远远低于白昭乾,何况现在都筋疲力尽了,更加不可能发现。
经过固魂仪式后“宁昉”精神十足,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手,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里充沛生命力和活力,露出了满意笑容。
白昭乾看着他动作,则微微皱起了眉。
他对“宁昉”身份有所怀疑后,专门去看了一下和京剧旦角有关视频。
虽然看了半小时就打起小呼噜了。
但尽管如此,白昭乾在看到“宁昉”做出来这个动作后立刻想起来了,这是旦角常用一个拈花动作。
而且,现在“宁昉”所做出来动作和他在视频上看到不一样,却和白昭乾专门去查了,那位宁家祖上唯一旦角宁程芳完全一致!
白昭乾双手结了一个印诀,眼前场景一变,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想法。
果然什么父亲去世后浪子回头都是假!
从宁远那一代开始,不管是什么样躯壳下,活着都只有宁程芳一个人罢了!
此刻白昭乾眼睛里看到不再是原本宁昉、雷胜,林森三个人,准确地说是不止他们三个人。
雷胜和林森身体里还有一个同样跟随着他们动作虚影,外表和两人长得一样。
而“宁昉”外表下,藏着却是一个穿着水袖戏服,脸上画着油彩人,那人相貌和宁昉本身有几分相像。
不过按辈分来说,应该是宁昉像这位宁家老祖宗,宁程芳才对。
重新获得新生,宁程芳畅快地大笑了几声,转头对一旁相互扶着从地上爬起来雷胜和林森两人道:“多谢两位大师了,酬金我一会儿打到两位卡上。”
雷胜和林森苍白脸上这才有了一点血色,点点头扯出一个笑容。
“不过……”宁程芳话锋一转,“两位大师可否替我问问方大师,长生不死丹是真没有炼制方法吗?”
他话一出口,封弑就感觉到身旁人突然紧绷起了身体,床单似乎也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
封弑微微蹙眉,“阿乾?”
白昭乾没有回答他,封弑心悄悄提了起来,他放在床上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伸了出去。
这一次,他准确地摸到了白昭乾手掌。
“阿乾,怎么了?”
过了片刻后,封弑听见耳边有一道长长吐气声。
“我没事。”白昭乾抽回自己手,“一会儿再和你说。”
封弑虽然察觉到白昭乾情绪不对,但也没多问,轻轻嗯了一声,往他身边靠得近了一些。
“长生不死丹……”雷胜和林森对视了一眼,“宁先生,您也知道长生不死只是一种说法,而传说中长生不死丹也没有人真炼成过。”
“没有吗?”宁程芳双眼微眯,语调里带上怀疑,“我怎么听说大约十几年前,曾经有人炼制过长生不死丹?”
“十几年前,有吗……”两人迷茫地对视了一眼,都表示不太清楚。
他们俩没有什么反应,可封弑却听见耳边呼吸急促起来。
“阿乾?”他这下是真有些担心了,手掌摸索了一下搭上白昭乾后背,顺着背脊轻轻抚下,“我在这。”
在封弑看不到地方,白昭乾拳头捏得死紧,指尖都已经泛白了,牙关紧咬着,似乎是回忆起了极大痛苦。
宁程芳见雷胜和林森似乎是真不太清楚,摆摆手表示揭过这个话题。
他付了报酬后,又和两人约定了下次固魂仪式时间,雷胜和林森也没有多留,直接离开了宁家老宅。
两人离开宁家老宅后径直回到了天师协会,去见了他们师父,也就是宁程芳口中“方大师”。
白昭乾心说果然如他所猜想一般,这两人背后另有他人指使。只不过在他想观察这位方大师动向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和别人联系。
难道他就是罪魁祸首?
直觉告诉白昭乾,应该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没有了线索,他也不再浪费时间,操控小纸人躲到高架上一本厚厚书里藏好,白昭乾便解除了法术。
他一睁眼,就看到封弑剑眉微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白昭乾眨眨眼,在封弑担忧眼神里开了口。
“好饿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