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2 / 2)

【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哈哈哈哈,我觉得凌燃这回稳了!梁侨去年拿到世青赛冠军时的成绩还没有上160呢!】

原本还疼白了脸的凌燃看清自己分数的一瞬,眼里就亮起了光。

薛林远直接就跳了起来!

这么高的成绩,绝对是碾压式的。

世青赛的冠军一定会是他们华国的!

薛林远脸色涨得通红,甚至兴奋到说不出话。

凌燃跟激动万分的教练拥抱,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少年人的畅快与骄傲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出现在高清摄像头里,赢得了观众们善意的哄笑。

少年人,就该这样意气风发!

骄傲且自信的运动员,才会让他们真心实意地喜爱并为之喝彩。

凌燃没有去等候排名的地方,他被兴奋到晕晕乎乎的薛林远扶着去看了队医。

队医紧张兮兮,仔细检查半天,才松了一口气,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点儿也太正了!一点骨头都没伤着!”

薛林远可算松了口气。

可再看看凌燃肿成馒头的脚踝,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泄了力地坐到凌燃身边,帮队医收拾着冰袋,替少年冷敷。

“表演滑还上吗?”

凌燃正垂着眼,小口小口地喝水,他的喉咙疼,喝快了扁桃体都不舒服。

“我想想吧。”

虽然没伤到骨头,但韧带被拉伤了。

这个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最重要的就是需要静养。

凌燃其实准备了表演滑的节目。

秦安山和时灵珊女士合作替他编排了一套新节目,很特别,也很有意思,表演性高于技术性,对身体状态的要求不高,但观赏性很强。

就是有点……

凌燃耳尖红了下,深吸一口气。

“我再想想。”

薛林远就乐,“是不是觉得那个节目跟之前滑得的那些都不太一样?”

凌燃默认了这个说法。

他的确偏爱同一类节目,鸣蝉就是其中代表,那种向死而生,竭尽全力达成一切的冲劲,也的确跟他的内心想法很契合。

但秦安山的话也打动了他。

或许也该试着尝试一下不同的表演风格?

凌燃沉思着,然后被场里骤然拔高的尖叫声扯回了思绪。

薛林远出去看了看,回来就是一脸憋笑。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这也太戏剧性了。

对上自家宝贝徒弟疑惑的乌黑眸子,他就没忍住,“梁侨刚刚摔了。”

所以这有什么可笑的?

凌燃的神情就像是无声的询问。

薛林远挠挠头,“摔的方式跟丹尼尔还挺像,一个接一个。”不愧是一个俱乐部出来的,心理素质都是一样的脆弱。

薛林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场边的裁判们简直面无表情,脸色发青。

他们已经尽其所能,极力压低凌燃的分数,也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梁侨滑得怎么样,都捏着鼻子尽量给他往高了打。

但梁侨摔成这样,还怎么打!

还要连累他们被资本问责,真是晦气!

一点点小打击都受不住,一点点压力都承受不了,就算他们把梁侨强捧到那个位置,他又怎么可能坐得住坐得稳。

简直比丹尼尔还不如。

不少裁判心里对梁侨都有了意见。

简直可以想象,在花滑这种打分相对主观的比赛里,梁侨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从前他得意洋洋的,用来碾压其他选手的偏爱都会反噬,他会尝遍比曾经被他抢走荣耀的所有对手们更酸涩的苦果。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就像是剥离的资本的光环,假国王在午夜十二点被打回了原型。

而真正的强者始终屹立不倒。

梁侨的分数出现在凌燃下方的一瞬间,本届世青赛尘埃落定。

“凌获得了冠军!”

观众们起身欢呼,为遭受过不公平待遇,却凭着自己努力逆风翻盘的选手喝彩庆祝。

这可真有够励志的!

他们就爱看这种爽文戏码!

后台里,凌燃终于知道自己拿到冠军的消息。

高兴吗,当然高兴,他都快高兴疯了!

甚至有一种挽回前世遗憾的感觉。

少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闷头喝了一大口水。

薛林远简直乐得一蹦三尺高。

可转头一看凌燃的脚,就开始发愁。

“我给你找个拐杖?”

凌燃的脚肿成这样,怕是连冰刀都穿不上。

凌燃也没逞强。

在赛场上心神都放在表演上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了,右脚简直是钻心的疼。

要不还是再去医院拍个片子?

少年思索着,任由思绪纷乱如麻,他靠在墙上闭眼养神,放空自己,享受得胜后难得的安宁。

他拿到了冠军。

还为华国挣到了第三个名额!

真好。

比他想象得更好。

已经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的少年终于松开那根绷紧的心弦。

疲倦乏力顿时如潮水般袭来。

少年阖着眼靠在墙上,乌黑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因为缺氧发乌的唇渐渐恢复血色,整个人看着就明亮了起来。

薛林远不间断地替凌燃换着冰袋,趁人不注意,悄悄擦了下眼。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凌燃这一场赢得有多不容易。

第三个名额的压力,裁判组的打压,对一个初次登上世青赛冰面上的少年而言何其残忍!

但终归还是赢了!

真是好样的!

他放轻了动作,想让凌燃多休息一会。

无人在意的背包里,两人的手机一个劲儿地震动。

国内正值深夜,却不妨碍无数关心者熬着大夜,哈欠连天地在屏幕那边为凌燃祈祷加油。

所以一看到凌燃获胜,就飞快地发来了一条条祝福恭喜的消息。

薛林远没来得及看。

他等凌燃睡熟后,轻手轻脚地坐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少年的头挪到自己肩膀上,好叫他睡得舒服一点。

霍闻泽一来,就看见这幅温馨的场景。

他顿了顿,才放轻脚步走了过来,“睡着了?”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薛林远搓搓手,“那可不,这个赛季终于结束了,可算能歇歇。”

霍闻泽点点头。

凌燃有多拼,他是知道的,能休整一阵子自然是好的。

见凌燃脚踝上的冰袋似乎化了大半,他也不嫌弃,挽起衣袖,替少年更换了新的冰袋。

他和薛林远头一次配合,竟也默契十足。

大约是因为他们都盼着少年能好好休息一回。

凌燃睡了好一会儿,才被薛林远推醒。

该去领奖了。

凌燃接过队医递来的拐杖,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用上了。

他拄着拐站起身,熟练得让人心疼。

薛林远就很心疼,霍闻泽也差不多。

霍闻泽甚至已经想好,等比赛结束,他就把凌燃送回霍家,让他能好好休整一阵子。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凌燃拄着拐往领奖台走,每一步都很稳,金属敲击冰面的声响清脆又笃定,像极了少年的心绪。

他第一个站到了领奖台上,与迎面而来的阿德里安和伊戈尔握手,拥抱。

熟悉的三个朋友站到领奖台上,手捧着鲜花,脖子上的奖牌无比闪亮。

亚军和季军都笑得很灿烂,简直跟得了冠军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反而是站在最中央的少年笑容温和,他随着音乐节拍,无声唱着华国的国歌,眼底倒映着的是那面鲜红的国旗。

他又一次把红旗带到了a级赛事的最高处!

这一画面,很快随着媒体的镜头被传回国内。

就连大台五套都抽出黄金时间段,重播了这场比赛。

早知道就应该买下男单比赛的转播权!

负责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做决定时只选择性地购买了成绩一贯突出的双人滑,忽略了男女单。

早知道凌燃会夺冠,他就安排上了。

下次,下次一定。

凌燃明年应该还会参加世青赛吧?这个念头打负责人的心里一过,却没留下一点影子。

他并不是完全不了解花滑。

凌燃今年才十六,根本没必要急着升组。

毕竟他虽然在青年组拔尖,但放到成年组还有点不够看。

在青年组还能多捧回几块金牌,站到成年组要是查无此人,那可怎么办?还不如在青年组再待一年,替华国再挣块金牌回来。

这个想法其实很合理。

医院里,凌燃也正跟秦安山,薛林远说起这个话题。

薛林远有点头疼,“你就这么着急升组?”

他其实想让凌燃在青年组再待一年。

主要是凌燃的身体底子薄,再磨砺一年,其实也不算耽误。

凌燃则是有自己的见解。

他想早点提升自己,而青年组里,显然已经没有很强劲的对手。

没有对手,就没有压迫感,就很难再成长起来。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不知不觉间,就会陷入裹足不前,坐井观天的自满。

凌燃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两位教练听。

薛林远想了想,也有点动摇。

凌燃是遇强则强的性子。

越是强大的对手,反而越能激发他的潜力。

他只会用更严苛的要求磨炼自己,一次次地突破极限。

华国站的4t+1eu+3s,f国站带伤上的自由滑,憋足一口气的大奖赛总决赛,还有这次世青赛的3a,不都是硬生生逼出来的。

“让我再考虑考虑。”

薛林远没给准话。

毕竟升组不是件小事,是会影响到凌燃未来的全部运动生涯,他不能轻易做决定。

秦安山脸色苍白地半坐在病床上,给出了相反意见,“我支持你升组。”

面容温和的男人眼里藏着锐利的光,“在青年组跟一群小孩较劲儿没什么意思,成年组有更多的对手在等着你去挑战。”

薛林远摇摇头,“就算咱们同意了,队里,冰协那头,也未必会同意。”

凌燃的横空出世,完美填补了华国男单青年组的空白。

而成年组那边呢,明清元还咬着牙没退,后面勉勉强强还吊着个薄航,近来又发掘出了几个选手,凑合也能顶上。

青年组没人,成年组暂时还能撑。

凌燃升组后又不一定能突飞猛进,拿到好的成绩。

这道选择题,谁不会做?

凌燃想升组,这阻力恐怕不会小。

薛林远有点发愁,见时间差不多到了,交待几句出门去取饭。

秦安山却没那么担心。

他以己度人,早就看得明白,凌燃想做的事,大概没有做不到的。

要不是遇到这么对自己脾气的性子,他也未必会重返集训中心。这地方给他留下太多感慨和阴影,说实在的,并不是很愉快。

秦安山动了动腿,伤处隐隐作痛,那是昨天夜里不小心摔倒引起的旧伤,他禁不住皱了下眉。

凌燃看着秦安山的神色,“秦教,你的伤还好吗?”不会真的是因为他受伤的吧?那多过意不去。

秦安山毕竟多吃了那么多年大米,一眼就看穿了少年难得的纠结。

他勉强笑笑,“我昨晚听说了个消息,有点感慨,心神一恍惚,就摔了下。”

凌燃动了动眸子,没接话,但少年沉默望过来的样子,像是个很好的听众。

秦安山脸色很淡,语气却很沉重。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从前速滑队的,就是现在速滑队一哥冷余的父亲,叫冷锋寒。我得到了他因为癌症去世的消息。”

冷锋寒这个名字,放现在早就没有人记得,但凌燃还真知道。

早在听说秦安山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在网上查了查自己这位教练的经历,意外地发现秦教年轻的时候跟速滑队的一哥冷锋寒关系很好。

网上偶尔还能搜到几张古旧的照片,无一例外是两人勾肩搭背,笑得开心的年轻模样。

用一句豪情万丈来形容也不为过。

也就是他们俩,在那个华国仍旧落后的年代,一起撑起了祖国冰雪运动的半边天。

据说冷锋寒曾经是速滑5k记录的保持者,在他因伤退役之后好几年,这个成绩才被后辈打破。

凌燃在心里默哀了一下。

秦安山还在继续说。

“冷哥是在比赛时被h国的选手撞折了腿骨,才会退役。他脾气本来就暴,又亲眼目睹害了自己的对手夺冠成功,退役后心情郁结,因为吸烟得了肺癌。”

h国在速滑上手脏,是出了名的。

凌燃皱着眉,“裁判没有判对方违规吗?”

秦安山冷笑一声,“我们年轻的时候,华国国力不盛,受到的歧视与不公远比现在更甚。那时候又没有技术过关的高速摄像机作为证据,裁判只会更偏向那些亲系的选手,直接断定那是一场意外。即便冷哥完全能肯定,对手就是故意要推他。”

“运动无国界,但裁判有国界。”

秦安山用一句话做了总结。

凌燃默了默,他好像忽然就明白秦安山昨天看过短节目分数后,脸色为什么会难看成那个样子。

大概是自己被压分的经历,让秦教想到了从前。

他见秦安山闭了眼,像是累了要休息,就摸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几个关键词。

果然,秦安山退役与冷锋寒的时间只差了不到一年,也是因为跟h国选手的争执比拼受了伤。

他们因为那场不公的比赛,彻底断送了自己职业生涯。

少年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凌燃拄着拐杖,打算出门走走,身后就传来了秦安山微微疲惫的嗓音。

“你做得很好,凌燃。”

这是在夸他今天用实力夺回了属于自己的金牌。

凌燃没有回头,抿了下唇。

脖子上还未曾取下的金牌好像突然就变得沉甸甸的。

像是承载了很多很多。

他还会做得更好,少年想。

但摆在他眼前的,最迫切的,是主办方的邀请,有关明天晚上表演滑的邀请。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其实肿胀已经消去了不少,应该能穿进冰鞋里。

所以,他要去参加明天的表演滑吗?

亦或者说,他真的要表演自己其实并不擅长的那种风格的节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