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2(捉虫)(1 / 2)

这是康熙第一次下江南, 前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心中很是谨慎。

他并未带上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子皇女等人。

一则是因为他们都是年老体弱或者年幼之人,身子骨虚弱, 长途出行容易疲劳生病。出行途中患病,不好治疗。

其次是因为南方比较特殊。南方,尤其是淮扬、江宁一带,有着不少前明遗老, 对朝廷心存抵触。之前的朱三太子就是藏在扬州, 煽动百姓造反, 生出了许多事端。

他怕在江南遇上什么意外,无论谁折在那,都会让他痛心后悔。

只带蓁蓁一个,他有十足的把握护住她。

康熙将太子留在京城监国, 让裕亲王福全、恭亲王、索额图、李光地还有佟国维等人辅佐。

裕亲王和恭亲王是他的亲兄弟,能力不错,也最为忠心, 而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公,李光地是太子的老师,佟国维是他的舅舅, 这些人都是值得信赖并且支持太子的。

倘若他在外面真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些人会及时拥护太子,不至于朝政出现什么岔子。

听到不能跟着下江南,胤礽很是失落, 随即又被赋予了监国的重担,他瞬间变了脸色, 慌张的看向康熙。

“皇阿玛, 这件事交给儿臣真的可以吗?儿臣一直都在上书房念书, 还从未接触过任何政事。皇阿玛,儿子害怕。”

康熙已经许久见过这样的胤礽,惶惶无助,眼里写满了对他的依赖。

他伸出手想要揉揉儿子的脑袋,忽然发现胤礽的个子已经到了他鼻梁处,遂改为拍肩。

“胤礽,阿玛登基的时候才七岁,当时连字都认不完,那时你二伯也还是个孩子,朝中并无一人可以依靠。朕比你现在还要害怕。”

从胤礽记事起,他的皇阿玛就是一个英明神武的人,是让他仰望的。

原来皇阿玛当年也曾那样胆小害怕吗?

“朕不想当傀儡,不想一直被四大辅臣糊弄,所以朕努力读书,留心他们处事的方法,渐渐就越懂越多。

后来,朕长大了,四大辅臣也老了,朕开始亲政。朕才发现,从前的所见所闻,都能帮助朕更快速、更好的处理政事,治理国家。

胤礽啊,没有谁是天生的君主,能生来就得心应手的治理山河,都是要一点一点的学。如果现在不学,真等到需要时再去学,那就来不及。

你不要怕,你还小,朕会慢慢教你的。出了岔子也不必惊慌,我们会帮你纠正错误。”

胤礽听完康熙的话,心头的无措慌乱渐渐消散。

“儿子知晓了,儿子会好好向福全二伯学习的。”

康熙看着他眸中出现的坚定神色,满意的点头,“遇到事情,先自己思考对策,再去询问你二伯的意见.52GGd.。若你二伯的答复也不能让你满意,你就给朕写信。不管如何忙碌,你的信,朕总是能及时回的。”

最后这句话,让胤礽感动不已。他一直都在享受皇阿玛的偏爱。

被偏爱是一种幸福。

“儿子知晓了。皇阿玛,您一路小心。”

“回去吧。”

康熙最后看了一眼儿子,转身登船。

船帆缓缓升起,江水拍打着船身,一点点往远处推去,岸上的人逐渐变成小圆点,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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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搬进畅春园,坐船就成了家常便饭,蓁蓁并不晕船,故而坐在甲板上,静静欣赏江景。

畅春园的水是清澈柔和的,像是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而大运河的江水,则是湍急激越的,彷佛背着刀剑走江湖的侠女,快意人生。

她专注的看着两岸的青山,看着江上的渔船,若是看累了,便闭上眼睛感受这清冽的江风,细细聆听水流声。

船是顺风而行,速度极快,下午就出了天津,夜里则是到了沧州。

天黑后,风更大了,黑漆漆的江面,还有呼啸的风声、水声,夹杂在一起,有一种阴森恐惧感,于是众人回了船舱内安置。

船行了一整夜,不曾歇息片刻,第二天一早,船就进入山东省境内,停靠的第一站是德州。

因着才出京不久,物资充裕,并不需要添补什么,只补了一些水,船便继续往前开。

白天,风小了,行进的速度便放缓许多,直到晚上才到下一个城镇。

城镇码头停着不少渔船,渔船上挂着橘色的渔灯,在风中摇摇晃晃,映在水面上,有一种银河倒挂的美感。

周边有大船,正在卸货,也有一些做小买卖的,售卖饼子、汤面,或针线、灯烛,还有卖鱼的,充满了烟火气息。

看着这样的场面,康熙叫船停了一阵,让画师把这景象画下来。

夜里风又大了起来,船的速度陡然加快,翌日到了临清,是个小城,船未停下,继续往前行驶。

船上的日子并不无聊,上面有不少书房、歌舞宴会厅,还有布库习武场,足够船上众人消遣。

继续在水上行两三日,便到了泰安,康熙领着众人下船,去泰山祭祀。

从孔子说“登泰山而小天下”开始,泰山就处于一个特殊地位,而秦始皇在泰山封禅,更是将这种特殊推到了超然的程度。

后又有汉武帝、汉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等一干明君雄主在泰山封禅,泰山自此成为帝王心中的圣山。

祭祀仪式结束后,众人没有急着下山,而是在山上扎营,等着看明日的日出。

等待的间隙,康熙便处理京城送来的奏折和信件,蓁蓁则是给京城的孩子们写信,将一路买回来的特产整理好,稍后寄回去。

次日,天色未明,康熙将蓁蓁叫醒,一同等候日出。

四周一片漆黑,她靠在他的肩头上,睡眼惺忪的等着。

山间的温度很低,尤其是晨风吹动时,更是寒意阵阵,康熙本想取下身上的披风盖在蓁蓁身上,忽地又停下,将半边披风罩她身上。

他觉得这样更亲密。

约莫过了两刻钟后,东方出现一抹亮色,天空中的星星开始减少。

不多时,一缕红光从地平线升起,红光大盛,一轮红日升至半空,顿时霞光万丈,照耀四方,山上的草木枝叶都映着金光,闪闪发亮。

康熙看着太阳,喃喃道:“朕也要跟这太阳一般,普照四方,恩泽万民。”

蓁蓁握住他的手,鼓励道:“臣妾相信皇上,您一定可以做到的。”

“朕也相信。”

上山难,下山也不容易。

蓁蓁觉得腿酸脚软,两条腿都不听她的话,像是松动的桌腿,艰难的走着。

赵德发殷勤的说:“娘娘,请上轿吧。”

蓁蓁摆摆手,怪不好意思的,道上还有不少胡子花白的老臣呢,他们也是自个走的,哪怕气喘吁吁。

康熙看不下去,直接将她捞起放到背上。

“朕背你下去。”

众人连忙低头,康熙便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儿就和随行队伍拉开了距离。

蓁蓁趴在他的肩头上,看着他颈间的肌肤翕动,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亲了下去。

康熙的喉结蠕动得更快了,额上汗珠不停滑落,彷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考验一般。

下了山,众人上了船,就立即进船舱休息。

而帝后的船舱内,却是春意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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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在泰安补足了物资,一路向南,直到济宁才停下。

济宁境内有一县,叫做曲阜,正是孔子的家乡,也是天下士子心中的圣地。

康熙祭拜孔庙,和他祭拜夷齐庙的目的一样,招揽天下读书人的心。

读书人里至少有一半会参加科举,或是进入庙堂出谋划策,或是为政一方教化百姓,他们对朝廷是否忠心,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他尊重孔子,便是尊重汉家文化、尊重儒家的思想和礼教。

一位尊崇儒家思想的君主,这是千百年来士子们所盼望的。

康熙此举,正正契合了士子们的心意,一下就让在场的人对他生出好感。

他不仅仅是祭祀了孔庙,还亲自书写碑文“万世师表”,留下了曲柄黄盖,赏赐孔家人若干财物,来表明自己的尊孔并非停留在口头上,而是会给出实实在在的好处。

孔家家主暗暗决定,下一次科考,家里该派人参加了。

康熙在曲阜留了一宿,接见当地的官员,第二日与当地的学子共读《日经》,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再度让当地学子们好感猛增。

他离开的时候,码头上站满了人,不再像他来时那般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