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送来他的嗓音, 音质在冬夜里被磨得不甚清晰。
可最后那句话还是清楚地传进葛烟耳中,或许是碎发尽数拂起引起轻微的毛躁感,她的面颊升腾起点点的痒意。
葛烟径自略过自己刚才时不时的发呆, 转而解释。
像是怕他不相信,她努努力抬起半边细长胳膊, 隔空朝着他晃了晃。
但没把握好力度, 袋子落到半空中便往左右摆了摆。
沈鸫言这会儿倒是没再说什么, 伸手推开门,下车便朝她走过来。
车内晕开的一小段灯光模糊了他的面容,但动作却没有被黑夜吞噬。
袋子和包很快被沈鸫言放进了后座。
直到车子缓缓驶出庄园, 葛烟都没能因为坐下而安稳住心神。
只是突然想起了他刚才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茬了,还是真的有歧义………
她默了半瞬终究是没忍住,偏过头来,视线往主驾驶座撂。
一眼,他好像没注意到, 侧脸隐在晦暗里。
再一眼,他仍是目视前方, 没有察觉到那般默默开车。
待到最后再觑过去时,葛烟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小偷窥,终于被沈鸫言倏而转过来的眼神攫住。
他的目光在光影掺半的车厢内显得深然,像是深邃的漩涡。
那视线不偏不倚,也不再移开,宛若烧红的铁,径自烙在了她脸上。
须臾几秒,沈鸫言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葛烟眨眨眼, 懵然迎向他朝她探来且打量不断的目光,不明所以极了。
沈鸫言就这么望入她双眼, 挑了挑眉,“开车路上紧盯驾驶员,影响不太好。”
葛烟油然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感觉就像是气球膨胀至了极点,欲爆不爆之时,倏而被人放开,没有达到巅峰便噗嗤噗嗤松了气。
不过到底还是在路上,要格外注重开车安全,而她才是被抓包的那个,葛烟轻咬唇,将头偏移回原位,也不再将视线探过去。
她没往左边觑,只自顾自沉浸在车窗外掠过的夜景里。
沈鸫言却是又发了话,率先打破了刚才倏而迎来的沉寂,“还是江边?”
“对的,还是大平层那。”葛烟念及他开车需要来回两趟,这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好心提醒道,“你时间要是急的话,可以再开快点。”
沈鸫言下颌稍抬了抬算是应,可车速总归还是和刚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缓缓沿着山间的柏油马路往下。
半山这边夜晚往来车影少,但毕竟是沿海的盘山路段,路径蜿蜒绵长。
葛烟想了想还要启唇,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一心任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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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城对于花灯节的重视,是周边城市都无法能及的。
先前在半山处一路顺延着杉树林缓缓往下时,俯瞰着的城市缩影,便比她来时还要显得炽明。
傍晚那会儿很多灯还不显亮,天色近昏也看不清花灯的具体形状。
现下苍穹往来无垠,宽阔的墨深幕布间,大大小小的花灯簇拥在一起,将整座城市罩上辉色的透明蓑衣。
来往接连成光圈,天际都被衬出浅浅的橘亮。
而这样的景象来到大道上,又缓缓穿过城市毗邻着的楼宇之间,就更为明显了。
这会儿汾城大街小巷都挂起了花灯,目不暇接。
沈鸫言快要开入主道时,刚好遇上一段较为冗长的红绿灯。
车子停下的地方靠近公路分岔口的边缘,往来竟有不少人。
按理说这里离主城区还有点远,可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不行,就连人行横道上都压成乌泱泱的一团。
随着这边走动的人络绎不绝,周遭的车鸣声也反反复复频起。
这样嘈杂的声音里,摊贩的叫卖声过于高昂,见缝插针便涌入——
“都来看看都来看看。”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你选一我选一,心心相印花灯里。”
“汾城最美的花灯都在这里了,便宜大只又好看!”
葛烟被这样的声音吸引,视线探过窗往旁侧看。
分岔的小道路里,往不同方向延伸的几条街灯火通明。
街上都是这样的小摊,摆弄着的商品就这么拥在一起。
往来的人流就是从这些方向蔓延过来的。
应该都是因为明天要过节所以出来夜行游玩的人。
葛烟望得久了,那些花灯好像都格外亮些,竟看得有点儿收不回目光。
视线像是锁,定定地朝着那一片瞧。
“你想要?”
随着车厢滴答声而起的,是沈鸫言蓦然来的一句问语。
倏而听他这么问,葛烟愣怔片刻后才回过神。
将视线从不远处收回,她敛下心神,语气放缓,“也不是很想,你要开车绕过去吗?”
她说着指了指前面近乎一动不动的车流,“这儿好像有些堵车。”
比起较长的红绿灯间隔,因为人流而迟迟无法直行的车辆好像更为棘手。
大概有很多人想要往旁边停靠,正常开车经过的便被拖到了现在还没能前行多远。
沈鸫言看她一眼,没再吭声,却是直接将车改道,径自向右开往路边。
要在附近停车的模样。
她看出沈鸫言的打算,讶然之中想去制止,“你真要停啊?”
“不是想要。”沈鸫言不紧不慢地转动方向盘,视线越过她落于后视镜上,将车子缓缓停靠过去,“刚好遇上了,去买一个。”
话落之余,车厢内专属于他的那股雪间松杉的气息将她覆盖,凝结又圈起。
葛烟静静地盯着他瞧,转而又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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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这附近停车的很少。
往来走动的人倒是多。
沈鸫言的车原本就和这边格格不入,甫一开过来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待到车上的人再缓缓迈下来时,周遭那些围观的不免都有些看呆了。
原先这一片还有些热闹,此刻望着这对长得堪比电影明星的年轻男女,纷纷怔忪在原地,连话都忘了说。
等到这对人往里面缓缓踱步时,有人才像是缓过神来,呼朋唤友纷纷招人往这边看。
葛烟倒是没察觉旁人的凝视,她在意的是这边的青石板。
也不知道是多久前铺的,大概并不怎么认真,歪歪扭扭间被人踩多了,竟是有不少凸起,沟壑也不平,走路十分不方便。
就在葛烟一时不察再一次要扭到时,沈鸫言颀然的身子探了过来。
帮她挡下的同时,示意她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