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蹿了火箭那般,猝不及防之余,让人招架不得。
但或许这便是他惯常的速度以及风格手段。
葛烟倚靠在窗边,凝下眉来。
没想好待会儿从哪方面具体入手,她冥思苦想之余,没注意到帘子被人缓缓掀开。
“就有这么担心回不去?”
沈鸫言颀然身形微立,步伐稍顿,朝着里面走了进来,“人已经帮忙解决了,你现在可以专心点。”
葛烟听了抬起眼,“………人帮忙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沈鸫言在她对面落座,人稍稍往后倾靠,撂眼看了过来,“所以你也不用急。”
经由此话,葛烟心里默默地有了个底。
这样也好,在这边随时待到什么时候都能走。
只是……沈鸫言好似对套房内里的地方格外喜欢。
原先她以为会去类似于办公的区域细谈,可他没有带她去任何有关的地方,反倒是在刚刚那会儿,顺势拉着她的人去了长廊旁侧的一个小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也算是阁窗边落脚的一处地点。
这里三面环窗,是顶层套房里靠近角落,用全方位采光设计所打造出的休息一角。
半开放式,没有门,只有沉沉坠下的帘幕用以隔开遮挡。
帘幕内的空间不算大,却有极为闲适的榻榻米。
隔着窗,外间夜色异常浓郁,而这片小天地里放置着的桌灯却是晕开点亮,将人隐隐绰绰地罩在内里。
可谓是十足享受。
葛烟环绕一周,目光终是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沈鸫言骨骼清落,坐下时衬衣撑起挺括弧度,颈部被衬得修长冷白。
他指骨略弓起,稍稍翻动着文件式样的书夹。
骨节分明的手筋骨利落,微微凸起的虎口盘踞在上,只微微轻动,便稍显冷感,莫名中带了点……欲。
仿佛下一秒便要射出去的利箭,力量亟待释放。
葛烟看得不禁有些愣神,垂下眼睫又想,这样一位长手长脚的人非要带着她坐在这里。
她抬头望向他,轻声缓道,“……这边会不会施展不开。”
沈鸫言闻言,视线将欲从文件上敛起,“施展不开?”
不等她回答,他抬眼便看过来,“我只是怕你再想什么回不回得去,干脆选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
葛烟倏而一噎。
那她还想说人都走了呢,就是选在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也无甚大碍啊。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耿秘书。
外面的耿秘书也是人。
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对她向来不错的耿秘书,葛烟心里默念了几遍感谢之语,面上倒是强装着不显。
她清了清嗓,对着他道,“不说这个,你处理的速度倒是挺快,是已经有点眉目了吗?”
“也没有那么快,只是刚才顺便让耿秘书做了点微处理。”沈鸫言将那份还算厚的文件推过来,递到她面前,“这里是大致筛选过的方向标签,你先看一遍,回去再勾选。”
葛烟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再敛眸一看。
心叹沈鸫言记性也真是好。
她刚刚也就大致和他描述了下自己想要的有关画手的信息,他已经把最有用且相关的那部分给筛选出来了。
还分好了类,一目了然。
再往下的那些靠她自己暂且不提,沈鸫言这一道锋向标,着实给她助了不少力。
等到真迎来了这一步,先前所想的似乎也拨开了第一层迷雾,她反而没有那种迸发的喜悦和兴奋。
或许是被这样的环境所影响。
她这会儿竟是莫名得平静。
窗外的雨在迎来泼盆的倾泄后,似是被击退,复又变得淅淅沥沥。
渐消的雾帘掺和着稠然的夜色,更衬得她坐于此的安然静谧。
或许也有先前小憩饱眠的缘由,葛烟心脏倏而被撑得鼓鼓,复又轻轻舒张开来。
再撂眼望去对面的人,正正好迎来他睇过来的眼神。
葛烟被看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在这样下意识的动作里想起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晚饭,酣睡,夜聊。
她这算不算是一套三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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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打道回府的时候,葛烟起身时腿都稍稍有些麻。
她下了榻榻米,再往相隔着内外的帘幕走去,沈鸫言已经先她一步立在了那处。
“记得放好。”他提醒了一声。
葛烟嗯嗯两声应下,又因为心情不错,应完后竟是顺势扬起手里攥着的那沓文件,朝着沈鸫言便挥了又挥,“到时候勾好了是直接去找耿秘书对吧?”
然而意向之中的回应没传来,等来的却是沈鸫言立在原地的颀然身形。
他视线探过来,半扬起眉,“你刚刚说找谁?”
什么找不找谁……
葛烟压根没惦念着这事,只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她手里还拿着文件,快要路过沈鸫言的时候怕划到他,将文件卷好放进了包里。
再抬腿一路顺着帘幕准备往外走时,唯一的道路被缓缓封住。
不过一瞬。
往后是无可遁通的阁间,往前则是……正杵在那里的沈鸫言。
他视线撂过来,不紧不慢锁定住她。
这人挡路的意图太明显,葛烟就这么停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抬起眸想要说些什么,随后便听到沈鸫言将原话重诉,又一模一样地反问了一遍。
“我………”
葛烟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话,辗转碾磨了几回,随后总算弄明白他这句话的主体是谁。
她不该去找耿秘书吗?
葛烟心和脸热像是迎风而生的火种,融成了一个温度。
她到底还是想着蒙混过关要走,复又被沈鸫言抬手挡住。
他逆着光,微微俯身看过来时视线漆深。
“帮了你的是我,本人半点酬劳没有?”
沈鸫言拂过来的气息微热,稍稍笼罩住她时,让人耳根生起烫意。
………葛烟到这时才有些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她也没想到的是,沈鸫言对于她之后去找谁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意见。
可先前说不要笔笔算账的那位,分明也是他啊。
她长睫翕合颤了又颤,径自下了定论,“………沈总应该不会和我计较这个。”
沈鸫言没反驳,盯了她好半晌,随后径自直起身,率先往后迈了两步。
他神态落于阴影中看不分明,语气疏散,“如果我说,我非要计较呢?”
“………”
今天的沈鸫言有些许奇怪。
得益于这会儿骤然又将人隔开的空间,葛烟莫名舒了口气,只随意道,“你非要计较我哪还得起啊………”
这恐怕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得是满当当的人情。
这个时间点被拖延在了这,她并没怎么当回事,只是在抬腿还要往外迈时,发现哪怕是沈鸫言往后隔开两步的距离,仍是没有将路让出来。
葛烟心中冥冥的瞬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落于她正对面的他说,“有还得起的。”
沈鸫言看向她,不紧不慢道,“刚才不是说要允诺我一件事。”
见葛烟抬眸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他淡笑,“不如现在兑了。”
“………”
现在就兑?
现在吗……
葛烟转眼,下意识开始看向周边。
沈鸫言视线定在她身上,却是又缓声提醒道,“想好了再说。”
还得想好了再说。
且是这样的一个时间点。
葛烟没忍住——
望过去一眼,他没甚反应。
再望过去一眼,他依旧无动于衷。
………沈鸫言这般不为所动的模样很是少见。
虽然不懂他怎么突然就让她在此刻兑现,但这种事好像确实需要仔细思索。
但到底是要急着回去,葛烟随意地过了下也没细想,只是诚恳道,“那还是请你吃饭?”
“葛烟,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了?”他似笑非笑睨她。
沈鸫言说着又道,“换点有新意的。”
还要有新意的?
葛烟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吃饭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新意的了。
而真要提及直接转账那种直白又方便的方式,沈鸫言大概又觉得不需要。
之前她提议过直接便被他拒绝了。
沈鸫言,请沈鸫言。
那三个字在心中反反复复默念。
倏地,不知道想到什么,葛烟脑海里顺延着某个字音。
脑海里也随之蓦地显现出一道圆滚滚的身影来。
咚咚的话沈鸫言之前也看过摸过的,应该还算是熟悉?
想到这儿,某个想法就这样落地生了根。
她骤然从原有的冥想中解脱出来,“不如这样——”
抬眼看向他,葛烟眨眨眼提议,“我想要不改天请你来看猫吧,然后顺便那之后……我再请你吃顿饭?”
她自己是越想越觉得这主意还算不错,两厢结合,总归是好的。
然而沈鸫言那端好半晌没应。
等到他将视线撂过来时,却是不紧不慢道,“你这是邀请我去你家的意思?”
………啊?
字都是认识的字,组成的句子却跑了偏。
葛烟被他骤然而来的这句弄得直直怔忪在了原地。
她本意是想着,之后趁着哪天赶了巧,等沈鸫言有空过来剧院,她便在那时候把咚咚给带过去……
哪儿能是他那个意思?
葛烟听到此抬起头,启唇便要解释——
沈鸫言却是已然出了声。
“好。”他直接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