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内里,则是亮似伏水的缎面,走动之时,只稍稍晃起,这样的三层并作一起掀起,像是下了场晶亮的雨,初初都泛起银辉。
葛烟面容隐于雾帘半透明的头纱里,手捧着簇花,只刚刚现身于海面廊厅的尽头。
周遭已然落座好了的宾客霎时沉寂一瞬,旋即爆发出接连不断地吸气声和惊叹声。
而这样的感慨声,远远不仅仅止于此。
只单单迈上露天的长廊通道。
有风吹过纱帘,半遮半掩之下,美人殊色更甚。
潋滟狐狸眼轻垂,侧脸弧度勾起托出极为腻白的轮廓。巴掌大的小脸盛着无边的媚,却又沾染澈然,这样近乎冲击的美,直面迎来,瞬间便攫取他人目光。
她唇瓣泛着浅色的水红,轻抿的那瞬和周边天际相衬,像极了随风而绽的曼陀沙华。
只单单散于空中,便袅袅地抵来,引人至极。
周遭是热烈不断的欢呼声,耳畔是群起群落的鸥鸟鸣叫。
海浪涛声的明媚光景里,葛烟深吸一口气,抬手搭在已然等候多时的葛丛鹭手里。
从海上露天的廊厅走至教堂。
一路被牵引着迈向尽头时,周遭也落有无尽的花簇。
早先空运过来的滴露玫瑰,也铺满在了这样夏初的南法岛屿里,热烈地秉起带刺的枝,凝起馥郁的香气。
有虫鸟蜜蜂隐于其中,纷飞着的同时,也接连起葛烟的视线,直直落入在最前方等待着的那人。
一步,两步。
隔着纱帘望去,是熟悉的清挺颀然,长身清越。
他领夹处暗携了只平面银身的蝴蝶,再抬眸,漆清如潭池的黑眸只单单落有她一人。
迈上绵软的地毯朝着礼堂内踱步走去,她也从炽然的光里,迈入遮蔽而来的阴翳里。
仍有刺晒的光亮烫晒着蔓延在了周身四处,可眼下予人以安心的沉静以及无端的信赖,皆缓缓地从前方渡来。
“去吧,烟烟,别回头。”自家哥哥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攥紧着的手背被葛丛鹭轻拍了拍,葛烟立于庄重肃穆的管弦乐音里,刚要下意识回头去看,却是颤着眼睫,堪堪克制住了自己。
她轻嗯了声。
再凝神,前方那人已然伸出手,正静静等着她。
将指尖从臂弯抽开,往前伸。
极轻极缓地,就要往沈鸫言的方向搭去时………
有只蝴蝶翩飞于礼堂内,振翅展翼,堪堪落在她手上。
葛烟诧异极了,晃晃抬眸,正好撞入他带笑的双眸里。
窄秀的指尖稍动,蝴蝶仍是没有惊颤。
在她往前终于轻轻落于他手心时,只略微飞起,在两人相依相偎的手背上栖息停留片刻。
不过一秒,便隔着纱帘,落在她眨着的眼睫上。
再振翅,它也不曾飞远,只单单在两人之间不住地盘旋。
这样被吸引过去的停顿只须臾几瞬,腕骨紧跟着便被攥紧。
葛烟稍稍回过神来,不顾他要来揽人的举措,朝前几步便率先奔往眼前的人的怀里。
礼堂内的掌声倏而响起时,也惊异于那样骤然闯入婚礼现场的蝴蝶。
台上的牧师在致辞,沈鸫言掀起半透的纱帘,指腹碾过她沾着水色的面颊。
见人哭得更为厉害,他俯身探来,低头吮尽她落于面颊上的泪珠,声音轻淳,“哭什么。”
“不想哭的,却还是哭了………”
她有千言万语想予这个时刻说给他听。
也有万份情思亟待掀开,只当面倾诉于他心。
她有很多想说的,却在此时此景,全然凝滞了胸臆里,化于腔内。
那是单单提起便能泪流满面的回忆,也是万般不能单单用言语绘出的无限情意。
她的泪无声,凝露于睫。
再吸气,葛烟只单单望着的他,“不敢想象,没有你的世界会是怎样。”
沈鸫言眼底倏起笑意,“不用想象,你的世界里一直都会有我。”
将先前的那枚戒指拿来,轻轻推至她的指间,“这个该是从前往后的所有了,一辈子,要不要?”
“要的。”她倏而翘起唇角,笑意舒缓地洇开,点点下巴。
葛烟垂眼望着那枚Yan.LesediLaRna。
一秒,两秒。
………刚才的那只蝴蝶,是不是正是它化作于此,在她的指尖悄然停栖。
抬起眼,迎面望向眼前眉目疏朗清绝的他。
她轻声地开口,“你这么爱问我要不要,现在,是不是也该我来问你。”
周遭是悠然慢调的管弦乐,牧师致词的证婚语还在继续。
天光自菱格窗泄下,也携来她的话语,“这样的我,你要不要。”
“要。”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清浅的笑意,揽过她,倾身吻啜于她的唇边。
气息相渡间,他清冷音调低沉如弦,“这是你许给我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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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还携有晚宴。
因为是在私人岛屿,没有任何限制,厅内厅外都设有宴会相聚的地点。
堂内礼厅处是摆桌酒席,而沙滩和椰林间的露天餐饮,则是全开放的自助模式。
宾客喜欢哪种,自然挑选便是,非常自主。
长辈多半选择在了厅内。
毕竟按照汾城的传统习俗,这敬酒便是其中的一环。
婚礼当天的敬酒少不了。
葛烟去楼上换了敬酒服下来时,沈鸫言已经敬过了几桌。
她敬酒的衣服沈鸫言事先给她准备了十几套,眼下看来,应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厅内觥筹交错,往来很是热闹。
深浅光影里,葛烟似是被吸引,也沉浸在了这样的氛围中。
几步迈到他身边,抬眼便见他解了西装外套,衬衣间的领口略起褶皱。
应该都是因为敬酒而起的………
以往清冷如柏的淡然贵公子,此刻眉梢被婚礼所带来的喜意所沾染,看起来无端便有些风流之意,连带那双漆沉的眸都被氤氲起,燃起了暗亮。
不过是单手举杯,下颌轻抬示意桌上的人都喝,承接了一句句的祝福后,他光是侧着脸应下,便好看得不行。
但这样的打量也未曾持续太久,他转瞬便将视线探来,感知到人后,揽过她的纤腰便将人带入到了怀里。
此举一出,周遭看热闹的打趣更是此起彼伏,怎么也消不下去。
葛烟脸热了瞬,到底还是因为熟悉他的怀抱,依了他后自发地将自己靠紧,顺带柔声提醒他,“………还是要少喝点,不要还没到晚上就走不动了。”
“你这是在质疑我酒量?”沈鸫言侧脸过来,冽然如苔原的气息笼在她鼻间,“放心,新婚夜不会单单让你过。”
“………”
什么叫不会单单让她过啊………
好心当驴肝肺,她悄悄地探过去,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掐了瞬。
没继续理他,葛烟拿起酒杯,刚想着要和他一起去敬酒。
手中实感不再,须臾几瞬,酒杯直接被替换。
沈鸫言递过来另一杯漾起的果汁,“拿这杯。”
“………一点也不能喝?”
“敬酒的桌数太多,喝了伤身。”沈鸫言在她耳边轻哄了声乖,听他的。
葛烟便洇着泛水的眸,细着嗓轻轻应下了。
敬酒很快便到了葛楹和林妘这处,两个女人独坐在一起,旁侧是梁致臣,沈煜城和沈煜林。
林妘和葛烟玩起了小游戏,说是猜对了会给新婚红包,猜不对就自罚一杯。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葛烟几乎没喝,就得到了全桌人的新婚红包。
这桌也算是开启了先河,敬酒到下一桌时,没玩起几轮便被沈鸫言制止,“她酒量浅,我来就好。”
这话当即惹得这几桌的人看过来。
………酒量浅?
可这葛烟明明喝的也是果汁啊。
这还没怎样就护上了………
几桌人连连感慨。
沈鸫言倒仍是眉目清疏的模样,目光在她高跟鞋上的踝骨处掠了瞬,“想上楼的话,可以现在去,敬酒这边有我。”
这下再也迎不住周围纷纷探来的打量,葛烟颤起长睫,轻扯了扯他袖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朝他低喃道,“怎么就让我走了,我还不困………”
顶多是今天因为差不多站了一整天,稍稍有些不适。
但到底是特殊的日子,她精神气很足,也想着和他一起。
葛烟还要再说什么,沈鸫言已经扦住她的腰,微微俯身过来,“不是让你去睡。”
“累了就好好休息。”他偏过头,气息拂面掠过,附在她耳边近乎低语,“楼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