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燕饮很快开始了, 并没有什么太新鲜的,不过要说新鲜,也还是有的。
契丹进贡了许多美人, 其中一个美人的画像是空的, 算是卖了关子,接风燕饮上,会让契丹第一美人为天子献舞。
随着丝竹之音响起,一个蒙面的美人款款步入燕饮大殿, 刘觞“嗤”了一声, 心中不屑,太没有心意了,蒙着面纱,但凡是美人一定要蒙着面纱,比电视里演的还要土, 一会儿肯定风一吹,啊呀,面纱不小心掉了呗!
呼——
是夜风,还真让刘觞说准了,一阵微风掠过,吹拂在那美人的面颊上, 面纱发出簌簌的抖动声, 瞬间被风卷走,真是那么巧, 直接卷到了李谌的手边。
刘觞:“……”
那面巾一落下来,立刻露出了契丹第一美人的面容, 在场众人均是“嗬——”抽气一声, 似乎全场都被惊艳住了。
刘觞打眼一看, 也吃了一惊,男人?!
那契丹第一美人身量妖娆犹如弱柳扶风,面庞白皙犹如凝脂,略施粉黛,一股子妖冶之风扑面而来,但不难看得出,竟然是个美艳的男子。
“竟是个男子?”
“是啊,竟是男子。”
“不愧是契丹第一美人,比一般的美妇都要美艳许多!”
羣臣立刻小声探讨起来,耶律延木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此子便是我族第一美人,身份尊贵无比,乃是可汗之弟,愿为天子献舞。”
这契丹第一美人不只是美貌,而且来头不小,竟然是可汗的弟弟,也就是遥辇氏的贵族。
李谌眯了眯眼睛,面容并没有多少波澜,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遥辇盈盈拜了一礼,便开始献舞了,契丹的舞蹈和中原自然是不一样的,带着一股异域的色彩,不止如此,还相当的奔放。
李谌目光虽然平静,但一直注视着献舞的遥辇,刘觞心中登时酸溜溜的,有什么好看的,把自己光溜溜裹在被子里扔出紫宸殿,却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什么遥辇氏。
刘觞转头对郭郁臣道:“小郭将军,你说,本使与遥辇氏比起来,谁更俊美一些。”
郭郁臣耿直的道:“自然是这个遥辇氏。”
刘觞:“……”差点忘了小郭将军不会聊天!
刘觞故意道:“那……小郭将军,我阿爹与这个遥辇氏比起来,谁更俊美一些?”
刘光听到了发问,转过头来,似乎也想知道郭郁臣是如何回答的。
郭郁臣道:“这如何可以比拟?”
刘觞追问:“为何不能比拟?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我阿爹不如那个遥辇氏,对不对?”
刘光已然准备好了冷笑,哪知郭郁臣诚恳的道:“在郁臣心中,谁都无法与枢密使比拟。”
刘觞:“……”虐狗啊!
刘光一愣,有些呆呆的看着郭郁臣,随即笑道:“大将军什么时候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郭郁臣有些着急:“枢密使,郁臣说的都是实话,肺腑之言,绝对没有一个字是假话,若是说谎,天打五雷轰!”
刘觞嫌弃的道:“还没吃呢,我都饱了,狗粮管够。”
郭郁臣奇怪的道:“宣徽使,今日燕饮的菜色如此只好,为何要食狗粮?”
刘觞:“……”
众人说话的功夫,那遥辇氏已经扭着腰跑到李谌面前,不停的现弄自己小细腰,刘觞不屑,心底里偷偷对比了一下,遥辇氏的腰也太细了一点儿吧?这是打断了多少根肋骨啊!
一曲作罢,李谌只是抚掌道:“契丹比之我大唐,舞蹈果然有所不同。”
除此之外,却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要把遥辇氏留在自己宫里的意思,遥辇氏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退了下来。
宴席开始之后,便可以自由敬酒了,耶律延木的亲信很快折返回大殿,低声道:“夷离堇,已经都打探清楚了。”
“说。”
亲信道:“宣徽使乃是枢密使刘光的养子,听说是长安的流民,后来进入大明宫做了内侍,被刘光收养后一路高升,成为了宣徽使,最近更是受中原天子的宠信,重权在握。”
耶律延木眯了眯眼睛:“他是长安人士?”
“是,”亲信道:“据卑职了解,的确是长安人士。”
耶律延木道:“长安流民……他便不是从其他地方,流入长安的?例如……幽州?”
“这……”亲信道:“卑职有罪,卑职还未查清,目前只知道宣徽使本是长安流民,卑职死罪!”
“罢了。”耶律延木摆摆手:“既然宣徽使乃是枢密使的养子,我便亲自去打探。”
他说着,看向刘光的方向。
耶律延木端起酒杯来,满上一杯酒,便离开了席位,来到枢密使刘光面前,脸上蒙着一层憨厚的伪装,笑的很是实诚,道:“枢密使,外臣敬您一杯!”
刘光的枢密使职位,架空在三公之上,因此契丹使者向刘光敬酒,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刘光回敬道:“特使大人言重了,特使大人远道而来,应该本使敬您才对。”
耶律延木憨厚一笑:“都是一样的,枢密使,请幸酒!”
耶律延木亲自给刘光倒了一杯酒,二人饮酒之后,耶律延木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大有攀谈的意思,笑道:“不知为何,我一见到枢密使,便有一股亲切的感觉。”
刘光笑笑,很是公式化的道:“那是本使的幸事。”
耶律延木也不会冷场,继续道:“我听说,宣徽使乃是枢密使的养子?乍一听,还真是吓了外臣一跳。”
“哦?”刘光道:“为何?”
耶律延木道:“宣徽使与枢密使如此亲切,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养父子?那非得是亲生父子才会如此的。”
刘光一听,还真是被他给拍中了马屁,就是爱听这个。
耶律延木见到刘光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方向,于是又道:“宣徽使生得俊逸潇洒,也与枢密使端端的一模一样,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是旁人不说,我还真是不相信呢。”
刘光不由展开了一丝笑容,说话也和气了不少。
刘觞与旁人敬酒,一转头,便发现耶律延木与阿爹攀谈上了,而且二人好像相谈甚欢?刘光平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很少展开笑容,今日面对耶律延木,笑得倒是很勤快?
“小郭将军小郭将军!”刘觞拨了拨郭郁臣,道:“你快看!”
郭郁臣转头去看,便看到了刘光与耶律延木二人,奇怪道:“宣徽使,怎么了?”
刘觞道:“你不觉得我阿爹今日笑得次数,有点多么?”
“这……”郭郁臣老实的道:“平日里枢密使本就爱笑,好似没什么奇怪罢?”
刘觞:“……”本就爱笑?
刘觞恨铁不成钢的道:“我阿爹爱笑,那是对着你才笑,你看看他对着旁人会笑吗?都是冷着一张脸的,今日对着耶律特使,却是不吝啬笑容,你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郭郁臣问。
刘觞道:“说明这个耶律延木,很会哄我阿爹欢心呢!小郭将军,你便不担心?”
郭郁臣道:“担心?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觞挑眉道:“我阿爹虽然没说过,但是本使看得出来,阿爹似乎喜欢老实一点子的,这个耶律特使,看面相很老实呢……”
郭郁臣:“……”
刘觞道:“这么一看,长得还挺俊美,身材也魁梧,年纪也正好,比我阿爹小一些,小的好啊,身强体壮,体力跟得上!”
“诶?”刘觞说到这里,郭郁臣突然拔腿就走,冲着刘光和耶律延木走过去。
刘觞笑道:“小郭将军,你不是不担心吗?”
郭郁臣大步走过去,站定在刘光和耶律延木跟前,等他一时冲动走过去,脑袋便开始发木打结,自己这样走过来,说点什么?干点什么?是不是太过莽撞鲁莽了?
“指挥使大人。”耶律延木作礼道:“我一直听说指挥使大人的大名,但是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
郭郁臣点点头,不如耶律延木嘴甜,一时间手足无措,道:“我……郁臣……”
刘光挑了挑眉,道:“大将军可是找本使有事儿?咱们去那边说罢。”
耶律延木很有眼力,道:“不叨扰二位说正事,我先去那边敬酒了。”
耶律延木一走,刘光道:“大将军可是有事儿?”
“我、我……”郭郁臣支支吾吾,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刘光笑道:“怎么?方才在耶律特使面前,不是很有气势的么?本使还以为,大将军是来找耶律特使挑衅的呢。”
“挑衅?”郭郁臣赶紧摆手:“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郁臣看到耶律特使与枢密使在一起,心里……心里……”
“心里如何?”刘光追问。
郭郁臣干脆道:“心里不是很舒坦,有些吃味。”
刘光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轻笑道:“大将军不必吃味儿。”
郭郁臣低声道:“郁臣知道,郁臣为人蠢笨,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不如旁人精明。”
“那又如何?”刘光反问:“大将军,那又如何?本使喜欢。”
郭郁臣一时怔愣,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刘光的那句“本使喜欢”,小麦色的面颊慢慢红晕起来,讷讷的道:“我也、也喜欢。”
刘光又被他逗笑了,郭郁臣看着他的笑颜,有些痴痴然的,一脸的痴迷。
刘光见他发呆,无奈的摇摇头,走到刘觞面前,道:“觞儿。”
“阿爹!”刘觞笑嘻嘻的道:“你跟小郭将军说了什么呀,看小郭将军脸红的,都给煮了似的!也教教我呗?”
刘光无奈道:“别瞎说了,敢拿你阿爹打趣了?”
刘觞道:“好吧好吧,阿爹找我有事儿么?”
刘光点点头,低声道:“小心耶律延木。”
“特使?”刘觞不由得往耶律延木的方向看了一眼,哪知道对方竟然正在看自己,两个人的目光瞬间对上。
刘光道:“方才耶律特使找我敬酒,话里话外全都是打听你的事情。”
“我?”刘觞更是奇怪,自己与耶律延木并无交集,为何耶律延木要打听自己的事情?
还有第一次见面的事情,耶律延木竟然说在梦里见过自己,又不是梦姑梦郎,说得那么暧昧做什么?
有鬼,绝对有鬼!
刘觞压低了声音道:“阿爹,我以前……不会与契丹人有联系吧?”
他说的很是隐晦,“以前”的意思,便是以前那个原主刘觞。
刘光摇摇头:“应该没有联系,自从你被阿爹收养之后,便一直呆在宫中,从未离开过长安,契丹远在幽州以北,又如何能与契丹人有什么联系呢?”
刘觞摸着下巴道:“那我没进宫以前呢?”
刘光道:“没进宫之前,听说你是长安城中的流民,其余的,阿爹也没有详细打听过。”
“宣徽使。”有人轻轻唤了刘觞一声,原来是窦悦。
这里人太多了,窦悦有社交恐惧症,尤其是还有这么多生疏的契丹面孔,难免有些怯生生的。
窦悦小声道:“宣徽使,这是你托我做的样品。”
他说着,将一个锦盒交给刘觞。
刘光奇怪:“觞儿,你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刘觞经常托付窦悦帮忙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窦悦动手能力很强,只要刘觞简单的画一个小样给他,他便能做出来,而且效率很高。
“这么快?”刘觞兴奋的道。
窦悦道:“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只是这些天宣徽使忙碌着接风宴的事情,所以一直没空,今日正好,我便把样品带来给宣徽使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改的,我再拿回去改过。”
刘觞将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样品,笑眯眯的道:“做的好精致,太好了,和我想要的一模一样!”
刘光不解的看着那样东西:“觞儿,这是何物?看起来仿佛是枷锁?但又比枷锁要小巧很多。”
的确像枷锁,因为刘觞让窦悦做的,分明是一副手铐!
没错,还是情趣的那种……
手铐很是精巧别致,里圈还缝了一圈绒毛,如此一来就算使劲挣扎,也不会伤了手腕。
一共两副手铐,一副是白色的绒毛毛,另一副是粉色的绒毛毛,都十足可爱,令人遐想连篇。
刘觞选了粉色绒毛的一副,放在自己的衣袍中掖起来,将另外一副白色绒毛毛的手铐塞给刘光,然后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刘光先是睁大眼睛,随即露出一脸了然,摇头道:“觞儿,贪玩,可别伤了天子。”
刘觞神神秘秘的道:“不会的,阿爹,这副送给你,你也去用啊,好用的话,再让窦尚书批量生产!你看这些手铐不比枷锁要方便多了吗?枷锁那么沉重,手铐小巧便捷,我这可是于公于私,都尽心尽力呢!”
刘光十足无奈,窦悦一脸乖宝宝的模样,完全没有听懂,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狗眼,奇怪的道:“宣徽使,枢密使,你们……在说什么啊?”
刘觞笑眯眯的道:“小悦悦,你年纪还太小,少儿不宜,等长大就懂了。”
窦悦抗议道:“我……我比天子还大一些呢。”
的确,窦悦比李谌还年长一点点,但李谌身量高大,可比窦悦显得大多了,窦悦打眼一看,也就是十六岁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现代的高中生,相当无害的那种。
刘觞拿了毛茸茸的手铐,看了一眼李谌的方向,那遥辇氏还在给李谌敬酒,十分殷勤的摆弄着自己的细腰,李谌虽目不斜视,但因为距离近,难免有些触碰。
刘觞“哼”了一声:“一会儿有你好看。”
李谌饮了几杯酒,微微有些上头,胸腔中略微发热,便站起身来走出大殿,准备在外面散一散,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免得一下子饮醉了过去。
刘觞见他离开,立刻掖着自己的宝贝小手铐,也离开了燕饮大殿,偷偷跟在后面。
李谌走到太液湖边的自雨亭,临着湖水而立,吹着习习的凉风,这才感觉酒气稍微好转了一些。
“出来罢。”李谌突然开口。
刘觞躲在暗处,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根本无人,李谌点名的好像就是自己,这才走出来,笑眯眯的道:“陛下,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李谌平静的道:“从你一直偷看朕开始。”
刘觞:“……”
刘觞否认道:“我哪有。”
“没有?”李谌道:“那是谁一直在偷看朕?哦,难道是献舞的契丹第一美人?”
刘觞一听,气愤的走上前去,昂着下巴道:“陛下也觉得那个遥辇氏是第一美人了?”
李谌道:“美则美矣,但朕看不上眼。”
刘觞笑道:“是嘛?那陛下,看得上谁呢?”
李谌挑眉道:“宣徽使为何想要知晓,这是朕的私事罢?”
刘觞心里哼哼了一声,小奶狗还在闹别扭,他冲着李谌招招手:“陛下,你过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