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纳拉斯·枢纽工业区。
战术轨道层。
浓厚的蒸汽雾气在舱段之间蔓延,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与以太密封胶的微粒气息。
几架鼹鼠科学会的磁轨运输车在轨道槽间滑行,发出低沉的轰鸣。厚重的装甲板下,一节节驱动缸微微震动,正承载着那尊沉重的黑金色战争构造体——【启明星·埃雅仁迪尔】,缓缓驶入工业主心炉前的修复升降架。
巨型支撑臂自动启动,六点重锚咬合定位,地面剧烈震动,警示光条在四周闪烁。
特等干员鼹鼠、钢印神甫黎希·罗伯特站在指挥平台,左手与机械终端连接,义体指节中不断弹出结构符码与装配图层。
“调起十二级浮动支架,核心段不许脱焊。”
“冷却液温度再降两度,外壳是嵌式魂封金属,蠕变系数难以预估。”
身后,是一整组鼹鼠科学会的高级工程神甫,每人背后都连接着一台机械背包。
如同八爪鱼般从他们的后脊柱分裂出数十根灵活机械臂,在空气中灵巧舞动,缆线拖动出轻微的咝咝声响。
他们,正在为神迹编写底层逻辑。
而从星界枢纽回来的夏修静静站在远端观测平台,金色瞳孔倒映出整片工业炉室如梦似幻的光景。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惊愕从他身后响起。
“你这家伙……”
“到底又是从哪儿,挖出这种会吓死人的玩意?”
尾巴轻晃,话音未落,一个狐狸耳朵的少年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庭院副校长、管理局的政务宰相,现在手执图纳拉斯总系统的调度权的图尔斯一脸吃惊的望着前方的机械怪物。
这屑金毛这是又打劫了谁家宝库啊。
图尔斯在内心吐槽道。而在他身边,是另一道安静而冰冷的身影,那是现在已经完成组建的刺客庭的庭长维托·安东尼奥。
夏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右手比了个大拇指,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得意:
“瓦尔拉文那边最近搞促销,我顺手捞了一件库存好货。”
“成色不错,花都没花几个钱。”
他话说得随意,尾音甚至带着点调侃。
图尔斯闻言眼皮一跳,狐耳一抖,眼神立刻落到那尊机体之上。
他眉毛拧得死紧,盯着那背后的哥特式祭坛与残损神像。
这种半教条、半意识形态构筑出的结构,一看就不是哪家小公司能整出来的玩意。
他上下扫了一眼,电磁炮阵列、动力主框架、神性铭刻面板……
他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你从他们那抢的?”
“他们疯了?居然把这种玩意儿交出来?”
“这怎么看,都是正教会的型号,他们自己难道没看出来?”
夏修笑了笑:
“不是他们不看得出,是他们不敢再藏了。”
接着,他把自己从星界枢纽打探到的情报给图尔斯分享。
图尔斯听完夏修的情报,整个人像是被某根看不见的弦瞬间勒住了脖子。
那根原本轻快晃动的狐狸尾巴,啪地一下僵在半空,定格不动。
他脸上的戏谑、轻松、怠懒,在短短数秒内全部褪去。
眉毛压了下来,唇线紧绷,整张脸冷得像是冬铁打磨出的军徽。
他低声骂了句:
“这些混蛋藏不住才告诉我们!真是该死,怠慢军机这种事情,放哪里都是要被枪决的!”
图尔斯抬起头,看着那尊黑金巨构静默伫立在轨道吊塔下,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了一瞬:
“亚伯拉罕,灵吸者帝国已经快织成一张完整的星界巨网了。”
“要是他们真拿到了一台完整的四代机和完整的破碎之神遗迹,那这场战争对于庭院来说极其不利。”
他的语速加快了一点,眼神里第一次露出焦灼而清醒的锋利光芒:
“我们现在血誓军团已经有第一批一千名完成模板化改装,亚当刚刚还给我递了体征与神经共鸣报告,全体良好,没有一例爆发性异变。”
“禁军系统也完成初期定编,圣铸医师正从学员转训为正职,器官适配率、体能稳定性都达到预期标准。”
他猛地转头看向夏修:
“星界军枢纽那边,咱们已经派了书记官留下驻扎。”
“我建议直接把那批星界军收编过来,调进庭院海军编制。”
“我们自己人亲自带队训练。”
“这场战争,不能再拖了。”
“我们不能再等!”
“哪怕准备仓促、哪怕兵源还没完全扩编完,但灵吸者帝国的发展窗口期也关键的井喷时期……”
“必须尽快组织战术集群。”
“狙击主脑舰队,在他们发展起来之前,打断他们的节奏。”
夏修站在那尊巨构之下,静静听完图尔斯的整套汇报与动员建议。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双目低垂,看向那台刚刚吊装完成的【启明星·埃雅仁迪尔】。
半晌,他轻轻点头,缓缓开口:
“我大致同意你的观点。”
“对于灵吸者帝国的战争的确需要提前了。”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
“你去整合血誓军团和禁军的出征计划,把星界军枢纽的兵调过来,我让伊甸和书记官配合你。”
“但是——”
夏修眼神一转,再次望向那尊黑金机体。
“在此之前,我要修复这台机体。”
“我还要派人去一趟齿轮正教会。”
“维托。”
他不等图尔斯开口,已经侧头唤道。
站在旁边始终沉默的一周,眼神一动,轻轻应声:
“需要我做什么?”
夏修点了点头。
“我需要你带刺客庭一队核心成员,外加两小组禁军护卫,前往奥列庭帝国与齿轮正教会的圣人会晤。”
“你去哪里的任务很简单,把我们现在掌握的关于灵吸者帝国、主脑神明、以及那台四代机的情报,全部告诉他们。”
话音一落,旁边的图尔斯顿时头皮一炸,尾巴都炸毛了。
“你疯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你想要跟齿轮正教会的人合作,这不是与虎谋皮?”
夏修一边听他崩溃,一边转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图尔斯,你说反了。”
“我倒觉得该担心与虎谋皮的,是他们。”
“你回头看一眼泰拉,现在还有哪个组织在跟天国合作的时候,不是怀着这套心态的?”
“他们心里怕我们,不说;可我们一旦不找他们谈,他们才真的要夜不能寐。”
图尔斯听完这番话,张了张嘴,最后愣是没反驳。
好像还真是这个理,论起臭名昭著,好像没有人比天国来的更加的合适。
“现在,我该唤醒这台机体了,只有唤醒这台机体,才有与正教会谈判的筹码。”
说着,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向那台沉眠的钢铁之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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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的光源映照着那尊巨构战机的黑金外壳。
它如同一座冻结的浮空哥特堡垒,沉睡不动,连主炮群与核心神经臂都宛如化石。
它沉默,不响应,不呼吸,瓦尔拉文的所有中控信号都在它面前如石沉大海。
它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