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梅香故胡同,第三十六号宅邸,一夜之间被搬空了。
宅邸内凌乱非常,许多名贵的摆设都没有清走。
可见,这宅邸内的人,走得多匆忙。
而皇帝的人,到了下半夜才查到这里,等他们带人前来时,前朝余孽已经人去楼空。
白忙活一场,还打草惊蛇。
这对皇帝而言,是他做的最赔本的一次决定。
如果他继续放长线,兴许还能钓大鱼。
但是,他这次急了。
因为,这些反贼,手伸得太长了。
皇帝从先帝那里继承过来的势力,竟有大半是反贼的人。
这掺水含量过高,怪不得皇帝会坐不住。
皇帝叫傅太傅,傅太师,傅少傅进宫,就是为了商讨此事,拔除朝中前朝余孽的钉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并非夸张之词。
傅太傅得知皇帝想要大开杀戒,当场就跪了下去。
傅太傅,“陛下,擒贼先擒王,杀了反贼及其核心势力足矣……”
他说到一半,就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傅太师心知对方这次是踢到皇帝的底线了,赶忙跟着跪下去补救。
“陛下,太傅此言差矣,依微臣之见,前朝余孽死不足惜!只不过,如何杀,应当巧立名目,比如清理贪官污吏,还朝政清明,这样一来,既能杀贼,又能得民心,岂不美哉!”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皇帝的神色,见对方脸色缓和了许多,才继续说下去。
另一旁的傅太傅听着这谏言,内心怒骂太师惯会见风使舵、拍马屁!
杀人容易,但,这些朝臣被清理了,怎么迅速填补空缺?
到时候朝廷官吏的水平参差不齐……
这后续问题一大堆!
而且又如何保证,填补上了的新朝臣,不是钉子?
他虽然有心想反驳,但见皇帝此刻的态度,也心知现在不是他说这些扫兴话的时候。
等傅太师引经据典,说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他的谏言。
皇帝闻言颔首,看向傅太傅,“太傅以为如何?”
傅太傅斟酌道,“陛下,太师此言虽有几分道理,但,微臣以为还有风险,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皇帝的确想抓住这前朝余孽的首领,可惜了,让对方逃走了。
他看向傅少傅,“少傅,你以为呢?”
傅少傅差点没绷住,他当初背着父亲和叔叔给皇帝干脏活,作为双面间谍,潜入反贼大本营,但是,这行动最终失败了,就连昨夜的全面打击反贼势力也失败了。
他哪里敢提意见?
再则如果他叔叔坚持要一查到底,到时候,他出现在钉子名单上,那场面会如何炸裂,他都不敢想象。
傅少傅感觉自己裂开了。
他很想擦擦自己额头的冷汗,“陛下,微臣以为,不如折中……”
他都说什么?!!
皇帝挑眉,“哦,如何折中?”
傅少傅只觉得殿内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他瞬间汗流浃背了。
“这,微臣还需再深思熟虑一番,恳请陛下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必定完善想法,写成折子……”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你们都留在这里写折子,来人,笔墨伺候。”
傅太傅,“……”
傅太师,“……”
傅少傅,“……”
他们三人难得思想一致空白,一起汗流浃背,最后,还是异口同声地谢恩。
在御书房偏殿抓耳挠腮地写折子。
傅少傅到底年纪轻,他边写边叹气,但是,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叹气。
直到他父亲傅太傅站起来,拿毛笔狠狠敲打他的头,他才反应过来。
傅少傅捂住被敲击的头顶,压低声音,反抗道,“耶耶,这里是皇宫!给儿子留点面子啊!”
傅太傅暴怒,“要不是你干的好事,你老子和你叔叔至于留在这里写折子吗?你还需要什么面子!你需要的是脑子!”
傅太师瞥了连个争执的父子一眼,笑道,“行了,别在这里争执不休了,还是正事要紧。”
他嘴里说这话,但目光看的却是殿外,他示意地抬了抬下巴。
傅太傅叹了口气,他哪里能不知道傅太师的暗示。
他们具体内情并不十分了解,但是,那内监总管王锦的下场,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不论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顺着皇帝的意思,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他们还不知道内监总管王锦是反贼的眼线,所以心有戚戚。
但是,傅少傅知道,但是,他又不能说,只能看着父亲和叔父,暗自猜测,暗自恐惧。
这种滋味,真的相当煎熬。
当然,他的煎熬不是良心痛。
而是怕日后他父亲和叔父得知真相,对他混合双打!
这才是最大的煎熬!
什么叫爱在心口难开?
这就是爱在心口难开!!
都说知子莫若父。
这现场,知傅少傅花花肠子的,不止父,还有叔父!
他们继续安生写奏折,没过多久,傅少傅又开始忍不住暗暗叹气。
傅太师当场放下毛笔,双手插在衣袖里,坐直身体,金刚怒目!
傅太傅直接将毛笔朝好大儿扔过去,冷笑三声。
“你这今日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今晚,老子就上家法!正好你阿翁还在府邸呆着,他也乐得看热闹。”
傅少傅尴尬地将毁了他奏折的毛笔捡起来,放到笔洗里面。
“耶耶,这这这,儿子这也是忠孝难两全啊,”他第一时间跑到傅太师身后给他捶背,“叔父,这家里还是得您做主,我耶耶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小孩,要不得!快帮侄儿劝劝你兄弟。”
傅太师无语地看了一眼傅少傅,“你的秘密,我们不问,但是,你跟陛下说的折中,是怎么个折中法?你现在说出来让我等听听,要是能说服我和你耶耶,那这家法,动不动的也无所谓。”
傅少傅怒了!
算你狠!
惹到老子,算你惹到棉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