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我知道你信不过我,因此一直派人在瑞金看顾着他。但这段时日,凤家愈发自顾不暇……所以我借机将他送去别处了。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不会为难他,自然会说到做到。只是你若再想见他,这辈子是不能了……”段少允毫无悔改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下辈子吧。”
“这般小人之心……你、你好意思吗?”
“是,我是小人……”他的目光软下来几分,“你更讨厌我了吧?”
“你说呢?”凤筠反问。
仿佛被她的态度刺中,段少允的脸上难掩痛意。他又想去拉她的手,可在觑见她的脸色后,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了。
凤筠正顾自心烦着呢,回头瞄见他弃犬似的望着酒杯发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暗叹一声,觉得有必要把这事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毕竟扶苏的身世已经够苦了,如今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天舒心日子,又莫名其妙夹在他们二人之间承受炮火,何其无辜。
她难得放缓了语气,耐着性子劝道:“当初为扶苏赎身、接他回府,都是我提出来的。他这人简单,本分,没我们中原人那么多复杂的心思,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他从未向我提过任何要求、索要过任何东西,哪怕那些都是他应得的。”
她顿了顿,还是郑重道:“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你也没必要如此防备他。扶苏可以走,我也可以再不去见他,但前提是他自己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现在这样,任你随意驱赶支使。”
听完她的这番话,男人却愈发烦闷。
他压抑着眩晕的感觉,吃力摇头:“筠儿,你怎么还不明白……正是因为你说的这些,我才放不下这件事……”
凤筠蹙眉:“为什么?”
“他还在你府上的时候,我便安排人试探过他……正如你说的那般,金钱、宅院,甚至自由……都无法令他心动,更无法令他背叛你。”
他的眼神陡然凛冽:“他对你存了不该有的觊觎!在你眼里,他自然是简单,本分……那正是因为他用心不正,故意做出那副样子讨你欢心!”
凤筠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从她的视角看来,扶苏第一次相见便受她连累,被段少允的暗卫胁迫,险些丢了性命。
可后来再相遇时,他虽人微言轻,除了逍遥阁以外并没有什么傍身的倚靠,但还是竭尽自己之所能地帮助了她。
在将军府小住的那段日子,他从不敢自居是凤筠的恩人,反倒宁可做她的仆人,照顾她之细心甚至都已超越一直陪伴她的妥妥了,那段时间可算得上妥妥最清闲、最自在的一段时光了。
她赏他金银绸缎,他也接着,但并没有多么欢喜。
她为他赎身,他似是比往日快乐了几分,但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
他和她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似乎别无所图,对什么都淡淡的,对凤筠也是如此。
哪怕她当初中了章时栋的媚药,整个人丧失了神志时,他也不过是拦着她的身子、按着她的手,温言哄劝她捱过去。
这算哪门子喜欢?
只不过,当凤筠察觉到凤家岌岌可危,要安排他离开时,他执意不肯走,这倒是令凤筠挺费解的。
如今思来想去,凤筠还是觉得段少允的猜疑纯属无稽之谈——
扶苏和旁人确实不同,与其说他心怀不轨,倒不如说他就像那认了主的小动物,人家不过是对他好一点,给了他点吃食和一处容身之地,他脑子里那根筋便转不过来了,轻易都赶不走。
他对绿绮夫人、对逍遥阁,正是如此。
不过凤筠也想不明白,他后来为何就认准了自己……照理说,她对扶苏的那点帮扶,倒也不至于令他忠诚至此……
另外,在她的记忆中,那时她和段少允几乎没有交集,最多就是在她弟弟认祖归宗的祭祀典礼上同他打过一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