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回可以避雨的桥洞,裹紧湿漉漉的衣服坐在了一堆乱石杂草上,然后,身体慢慢地歪下去,倒在了地上。
她没事,只是想躺一躺,只是想躺一躺。
这一段剧情是在后面作为阿宋的回忆出现的,但在拍摄的时间上,它比余川赶到桥洞的这一
段要前,这使得阿宋的情绪顺着一条时间线连贯了下来。
在电影里,余川并没有亲眼看见阿宋的这段经历,只是从阿宋的寥寥数语中得知了一点皮毛。
可是,蒋邵川是知道的。
阿宋颤抖的身体,惊惧的神情,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阿宋的每一道伤痕,每一滴鲜血,每一个随时准备赴死的眼神,还有某些时刻一闪而逝的恨,无数的隐忍,让人不敢细看的悲伤。
虽然阿宋最后对余川笑了,虽然阿宋还可以自己扶着余川的手站起来,但是,阿宋心里怎么会不脆弱呢?
沉默突如其来,再次席卷了后车厢。
蒋邵川心里的惆怅像暴雨时汹涌澎湃的河水,此刻,就快要漫出河床。
他将要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明白,阿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常常坐在他的身边,沉默,说话,或者笑。
她的痛苦是连贯的,可以抓住的,不是只存在于镜头下,银幕里,她的痛苦会呼吸。
忽然,肩膀上一沉。
蒋邵川不用侧眼,也知道是宋芙靠了上来。宋芙也许睡着,也许醒着,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就如同守住一个秘密的最好方式是
不知道这个秘密,他不知道宋芙睡着与否,余川也就不知道阿宋究竟交付了几分脆弱。
蒋邵川睁着眼睛,始终目视前方,视线并不往宋芙的方向偏离半分。
阿宋可以“看见”全部的余川,余川却不可以窥视更多的阿宋,他坚信。
汽车在夜色中行驶,街道两边的路灯飞速后退,只间歇性地在他们脸上投射下一丛又一丛的光,明与暗的交替像是没有尽头。
但是,这一段路是有终点的。
在汽车驶入酒店的地下车库之后,宋芙几乎在司机大哥熄火的同时坐直了身体。
他们一前一后下了车,很自然地把其他人都甩下,单独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他们依旧没有交流,却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按楼层的按键,眼神交错一秒之后,又同时把手放下。
直到走到各自的房间门口,终于有人说话。
是宋芙,她模糊地喊了一声,“川。”
他从来没有这样喊过蒋邵川。一个字,余川,还是邵川?
蒋邵川看过去,才又听到她慢悠悠地补上了后续的话,“晚安。”
说完,宋芙不等蒋邵川的回答,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自顾自地就刷起了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