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停在了村大街上。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见到村里来了一辆小汽车，好奇地围了上来。在偏远农村，汽车还是个稀罕物。耿老爷子缓缓从车上下来茫然四顾，发现故乡已模样大变。曾经低矮阴暗的土坯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砖瓦房；大街也比以前宽敞了许多，还被笔直地修整过，道路两旁栽种着高矮不一的树木。可惜现在是冬天，孩子们无法见到树木的翠绿，如果是春天，这里一定是绿树成荫。

这些围观的孩子，耿老爷子一个都不认识。他们自然也不认识耿老爷子。就算村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出来，也未必能认出他。当然，他们更想不到，当年在大队敬老院里又瞎又瘸的耿老头，竟然是张庄户人。

崇高从车上下来，向孩子们打听张明海的住处。许多孩子都摇了摇头，只有一个年龄稍大点儿的孩子指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说：“那是他老爷爷，张若山，你带他们回家，见你老爷爷去吧！”

崇高连忙从车里拿出一些礼品，和耿老爷子、张怀仁一起，跟着孩子们向张明海家走去。耿老爷子边走边嘟囔：“变了，全变了。”

不久，赵县长的汽车也鸣着喇叭开了过来，后面紧跟着优抚办和民政局的两辆小汽车，镇政府的吉普车也随后鸣着喇叭开了过来。村里一下子来了五辆小汽车，张庄户顿时热闹起来，许多人都走出家门，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堂大队的支书依然是李广跃。他早已接到镇长马文立的电话通知，正领着大队的人在张明海家里收拾院子，准备迎接耿老爷子的到来。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镇政府给张明海老人买的床单、被罩、新衣服等还没来得及换上，耿老爷子就已经到了。众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耿老爷子看到众人慌乱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丝毫不动声色，径直走进屋里。张明海坐在屋里的破椅子上，虽然早就知道耿老爷子要来看他，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他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可他一条腿膝盖以下被截肢，起坐很不方便。耿老爷子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问道：“老弟，你还好吗？”

“老哥哥，没想到，你还能过来看我。”张明海说着，深邃的眼窝里流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水。李广跃已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连忙给耿老爷子等三人搬来了板凳。两位女干部正要给张明海铺床套被，张明海笑着说：“过来看我的人都到了，你们就别忙活了，铺盖脏，等拆洗了再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