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皇帝上了马车,竟不理会还跪在地上的八皇子。
李容与过去拉他,他已是满脸泪水,呜咽道:“皇兄,我……我绝无心与你争位,就算南诏把皇位拱手送到我面前,我也绝不会要!”
李容与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傻弟弟,我还不知道你么?快起来,上车!”
当下,一行人紧赶慢赶,走了七日,终于到了洛阳。
洛阳是仅次于京城的大都会,本是大虞旧都,行宫虽然荒僻多年,临时整理出来,倒也还住得。
皇帝急于向南诏用兵,洛阳离南边更近,方便发号施令,早将兵部一干臣子召集于此,连几位颐养天年的护国公老臣都来了。
大虞太平多年,要说战事,还是数年前平叛雍王之乱时,有过一场小打小闹,至
于边关,已有三十多年未曾用兵了。
因此朝中有些声望的,都是当年的老将,堪堪可用的青年将领竟然寥寥无几。
但对外用兵,难道还要让这些老家伙们提枪上阵吗?
英国公钱大友是个最脾气暴躁的,第一个跳出来,对皇帝说:“陛下,臣年纪虽然大了,但也还扛得动枪,请陛下赐老臣兵符,北上杀他个片甲不留!”
英国公当年在皇帝登基时,出过好大的力,如今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竟看不上南诏那个小国,一心想北上对付强燕。
当年他率军与燕国在五峰口一战,败得惨烈,大虞割让了五座城池给燕皇,才换了二三十年的太平,这桩心事,一直压在英国公心里,是他一生憾事。
因此有了机会,他定要主动请缨,一雪前耻。
武威将军龙向师说:“陛下,我大虞久不见兵戈,将士们养尊处优惯了,乍然用兵,定会三面受敌,不可轻举妄动!”
四皇子李容昔在一旁听了半天,开口说:“父皇此番竟受到南诏贼人的偷袭,儿子愿领军十万,荡平南诏!”
英国公是钱皇后之父,而四皇子李容昔却是如今最受宠爱的张贵妃之子,所以跟他一向不大对付,冷哼道:“南诏蕞尔小国,哪用得着十万雄兵?皇上,你派个郎官,带个两万人,也就扫平了。”
“南诏近来国势日盛,竟生出狼子野心,英国公,你如此说,未免托大!”李容昔反驳道。
“打一个南诏,不过是小事,我大虞肘腋之患,不在南方,而在北边燕国!此番大祸,燕人不正是始作俑者?”龙向师说。
众臣子你一言,我一语,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一个小议事会,竟吵闹得沸反盈天。
皇帝听了心里烦闷,叫了散,回到
行宫寝殿,叫了太子过来。
李容与一向最分得清局势,当下把种种利害与父皇一起分析了。
李容与说的这些事情,皇帝心里早跟明镜似的,燕国要对付,南诏要打,西边的羌人也要防着,甚至东北的三韩都得压制住了,只是话说得好听,兵从哪里来?将从哪里来?
一应粮草军饷,都是要商讨的大问题。
李容与提出了远交近攻的法子,又说了敲山震虎,皇帝心里便明白了,于是问:“太子,你觉得朝中谁人可用?”
李容与沉吟一番,说:“西北羌人、东北三韩,只需防着,并不必与他们交恶,只要通令边关将领好生盯着就行。”
见皇帝赞许,他又说:“南诏行此大逆不道,儿臣见去年武举里夺了三甲头名的齐友峰、吴数贤是可用之人,可由他们做阵前锋。
八弟身上的伤没好,但出了这档子事,父皇若一味晾着他,倒叫他生出怨气来,不如封他为招讨使,率八万精兵前去征讨。”
皇帝听了,脸色不豫,却不置可否。
李容与连忙说:“八皇弟是个性情急躁的,身上又有伤,父皇若是信不过他,可将虎符交给龙向师将军,或将兵权一分为二,让齐、吴二人分领一份,只给八弟挂个监军的名头,也就罢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那燕国如何?”
“燕国狼子野心,却是强敌,若全军出动,我大虞必不能挡,一旦腹背受敌,边关就要遭难,因此敌不动,我不能动。”李容与说。
“只怕南边一动,他们不会不动。”皇帝说。
“那就要想点用兵以外的法子了……”李容与想了一想,却没有想出来法子是什么。
皇帝说:“这趟微服私访,朕见那云间城的团练使计功志是个可用之材,不妨升一升他的官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