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沈复深,我病了这些天,躺在这张小小的床上,除了你和郎官儿、周珈儿之外,也没见过什么其他人,有时候我真的很怀念几年前,咱们在吴山村里,砍柴打鱼的日子,做点小生意,听听戏班子,多有趣。”
燕仪身子歪歪地靠在枕头上,目光却飘得很远很远了:
“那个时候,你没有秘密,或者说,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用担心你有什么秘密,咱们就那样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多好。
可是后来,我挣了很多钱,如今还做了皇宫里的女官,当真是光宗耀祖了,可是我却活得更憋屈、更不自在了,就连住的房间都没有以前大。”
“我若能寻到机会,便带你出宫去,你和燕子,悄悄回吴山镇去,好不好?”沈复深说。
燕仪连连摇头:“机会?能有什么机会?我和燕子都被裹挟着到了这皇宫里来,是再也没有机会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对不起。”
燕仪掰着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说:“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对我讲对不起三个字了,算了,我每每跟你聊天,想从你嘴里套出什么话来,都是徒劳,我还是睡觉吧!”
沈复深站起身,说:“那你歇着吧,我去当差了,你晚些时候,记得喝药。”
沈复深走后,燕仪趴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觉得十分无聊,就想出去走走。
她这回感冒,虽然十分严重,但歇了这么久,也好得差不多了。
燕仪寻思着,赶明儿就该去御膳房报个道,正常工作去。
毕竟她手里的银钱不多,还要贴补一些给燕子,没了这个月的月钱,日子便只好过得紧巴巴。
刚出庑房,就看见郎官儿急匆匆走过,她叫住他,问:“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郎官儿看见燕仪,就跟看见鬼神罗刹一样,连忙跑过来跟她说:“燕司膳,还好你在!快,帮我个忙。”
“你别急,怎么了?”燕仪连忙询问。
“咱们御膳房的传膳太监东哥你认识吧?他做事粗心大意,去昭阳殿送玉露银耳羹时,把汤水泼在了平阳公主的书桌上,公主殿下大怒,把东哥儿打得皮开肉绽,送回来时,就剩一口气了。”郎官说。
“这东哥也真是不小心。”燕仪听了,皱起了眉。
“幸好,东哥是海总管的亲戚,海总管心疼侄儿,亲自去请了太医来诊治,太医给开了药方,这不,我要去给东哥取那救命的药呢!”郎官儿说。
“那我不耽误你了,赶紧去取吧。”燕仪连忙给他让路。
郎官儿急道:
“燕司膳,我正有事要麻烦你,平阳公主说咱们御膳房的人做事不小心,没章法,把咱们全部的人都叫去昭阳殿里听训话了,原本你是告了假的,不必去。
可我要去给东哥拿药,那边训话的人就少了颗人头,燕司膳,要不你去帮我取药吧,我得赶紧去昭阳殿!要是公主殿下发现少了个人,不得把御膳房掀个底朝天!”
燕仪从未去过司药局
,不熟悉道路,也不知如何取药,便说:“我不认识路,人头也没有你熟,跑得也没你快,还是你去。我顶你的数儿去昭阳殿听训,反正他们只会看人数,不会看男女。”
郎官儿想了想,说:“也成,太医说东哥的伤严重,要赶紧止血,我先去了啊!”
话音未落,郎官儿已经跑远了。
燕仪整了整衣衫,赶紧去御膳房,正赶上大家去昭阳殿的队伍,混在其中,充了个数。
到了昭阳殿,那公主殿里的老嬷嬷果然第一件事就是数人数,又对着出勤簿子,把那些请假的、外出的划了,数得御膳房太监宫女共三百四十五人,正好是这个数。
燕仪心里暗暗庆幸,幸亏替着郎官儿来了这里,不然少一个人,肯定是一顿暴打,但若弃了东哥的伤药,说不定要赔上一条人命呢。
平阳公主素来喜怒无常,刁蛮任性,本来只是小太监打翻了汤水的小事,她偏偏要发一顿大脾气。
东哥小声求饶了几句,她反而怒气更甚,要拿整个御膳房的人做文章,大家都不必干活,干巴巴站着听她宫里的老嬷嬷训话。
那老嬷嬷翻来覆去也就只有几句话,但说得慢慢悠悠,硬生生让众人在烈日下站了半晌。
平阳公主呢,则在廊下阴凉处吃着瓜果,听着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太监说话本子,也看不出来有多生气。
众人无辜受罪,晒得口干舌燥,却敢怒不敢言。
太子这时正好到昭阳殿给皇后请安完毕,一出来,看见满院子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倒是愣住了。
平阳公主平时爱使小性子,对着这位太子哥哥可是百依百顺,她知道太子不喜欢她过于苛待奴仆,所以摆摆手,让人赶紧散了。
李容与问她做什么,她就顾左右而言他,随便扯了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