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与随手翻弄着那书,叹道:“那样荒谬的事,却总是真切地发生,不是么?”
燕仪忽然瞥见,那书里末页画着幅画,不由得奇道:“咦?这不是……”
她脑子里精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了。
李容与见她指着末页的画,便解释说:“写这书的那位世外异人向来行为荒诞,叫人捉摸不透,他为何要在这书的最后画一张小狗的画,我也是很想不通。”
燕仪“噗嗤”笑出了声,都来不及掩嘴。
李容与问:“你笑什么?”
燕仪还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口中却说:“殿下治奴婢的罪吧,那只小狗是我画的。”
李容与自然不信:“你说什么?”
燕仪回答:“殿下,给你书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穿长衫戴儒巾的中年人,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
李容与见她说中,连忙站起来,点头:“那人自号山谷子,怎么,你认识他?”
燕仪回答:“那山谷子,便是我在云间城那座酒楼的老板,是个最古怪的生意人。”
李容与震惊,完全不可置信地说:“山谷子先生于我有半师之谊,虽多年未见,但每隔两月便有书信往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请他出山来东宫辅佐,都寻不到他人,原来竟是隐居在云间城?”
燕仪点点头,心里好生奇怪:“山谷子原来早就认识了太子,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李容与举着那书说:“此书是半年前山谷子先生托信使专程送来东宫的,他的信里回绝了我邀他出仕的念头,只告诉我此书是个治世良方。”
燕仪笑道:“他写这书时,我们还在吴山镇里开酒楼,那时他总是出门,不知去了哪里,回来便在这本子上记上两笔,我问他在写什么,他跟我讲写的全是狗屁,于是我便在他这书的末尾画了一只正在放屁的狗。”
李容与听了,忍俊不禁。
燕仪却连忙欠身道:“那时这书,他只写了一半不到,我就先在这上乱涂乱画,若是知道有朝一日,这书竟然会被送到太子殿下手里,我定是不敢画什么小狗了。”
李容与却很高兴,说:“那时你我还并不相识,可老天爷要叫我们生出缘分,便是从前就定好了的。”
燕仪听他这话说得奇奇怪怪,不着四六,不知该回应什么。
正好这时,太后跟前的荣姑姑过来了,对李容与说:“殿下,太后醒了。”
李容与点点头,回道:“本宫马上过去。”又转过头对燕仪说:“你初来乍到,也该去给皇祖母请安,一起去吧。”
太后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斜靠着身子,由芳姑姑拿
着把篦子在梳头,另一个小宫女则跪着在捶腿。
李容与先上去请了安,很自然地坐到了太后跟前的脚凳上,换过了那小宫女,亲自给太后捶腿。
太后动了一动,说:“你是东宫储君,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成样子。”
李容与笑道:“孙儿永远是孙儿,孝敬皇祖母,哪里有长大的时候?”
太后戳了戳他的肩,嗔笑道:“小机灵鬼儿!”
李容与冲门口候着的燕仪使个眼色,叫她赶紧进来,又对太后说:“昨日您看中的那个女御厨,在门口等着给您磕头呢。”
燕仪进来,远远跪倒,依礼数请了安。
太后打量了一下燕仪,颔首道:“果然是个标致人儿,成日里围着灶台锅碗瓢盆,还能做出花儿来,是很有本事的。”
“都是太后娘娘抬举。”燕仪谦道。
太后说:“太子既保举了你来哀家宫里,哀家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的,慈安殿的小厨房里,人少,没那么多鸡零狗碎,就是要陪着哀家这老太婆,难免没意思些。”
燕仪听了一愣,太子?保举?
还没容她细想,李容与已对太后说:“皇祖母这里是宫中最有意思的去处,怎么会没意思?皇祖母要是觉得没意思,这燕仪却是个顶顶有意思的妙人儿,包管叫您高兴。”
太后慈祥地笑了起来。
燕仪以往在外头,见过李容与胸有城府的模样,也见过他温柔沉静的模样,却第一次见到他对长辈撒娇卖巧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悄悄地笑。
但她的脸上,可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只是躬身低头,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来。
早就听说过,太子殿下生母早亡,是养在太后膝下长大的,这是太后唯一的嫡孙,自然千宠万爱,祖孙俩的感情当真亲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