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拿点银子,给她置办块坟地,火化了埋进去,不要教她在乱葬岗里待着。”太后说。
芳姑姑点了点头。
周珈儿告退出去,燕仪也忙寻了个由头从太后跟前出来,追上周珈儿。
“这件事,当真是张贵妃做的吗?”燕仪问他。
周珈儿回答:“荣姑姑在御前一头撞死了,临终绝言,自然是要信的。”
“可是张贵妃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燕仪自语道。
“这宫里的人,原本只要安安稳稳过日子,自然一切顺遂,可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周珈儿叹道。
燕仪笑道:“你这小子也学会感慨这些了。”
她笑过之后,又很是感慨,说:“荣姑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初到慈安殿时,她亦提点了我颇多,太后与她也是数十年的情分了,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唉——”周珈儿长叹一声,“说到底,咱们做奴才的,万般都由不得自己罢了。”
燕仪提醒周珈儿:“太后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虽宽仁没有让宫里见血光,却也将慈安殿里传膳、试毒的太监宫女都打发到暴室去干苦役了,我也差一点儿就要被革职,有太后娘娘发话才保全了。
你在皇上身边,盯着的眼睛更多,更要事事小心,不要像我一样卷进是非里去。”
周珈儿笑道:“燕尚膳还是少操点心吧,我在御前,自然是万事都陪着小心的。”
燕仪送了周珈儿出去,便又慢吞吞挪回厨房里去干活。
自打出了这桩事以后,厨房里的宫人做事更是提着一百个心眼儿,从打水到洗菜,从下锅到进太后的嘴这段时间,翁大清恨不得长了一百八十双眼睛盯着,不管什么食材什么菜色,他都要问上好几遍。
“翁大人,您这样也嫌太累了
些,多少精力也撑不住啊。”燕仪劝慰道。
翁大清摇了摇头,也觉得十分疲累,说:
“这回的事儿虽然没有出在厨房,但毕竟是在饮食上被人动了手脚,咱们这厨房里乱糟糟的,难保不混进什么歹人来,怎么能不盯着?太后殿里若是再出事,我这条老命也就跟着报销吧!”
尝膳太监武大通笑道:“翁大人也不必这般劳心,横竖日后,太后娘娘不管吃什么,奴才都会盯紧了尝一口,若是再有人下毒,第一个报销的是我。”
翁大清将一把菜刀挥舞得虎虎生风,笑道:“你这行当,当真是十分危险,难怪你一个八品小内监,拿的月例和我差不多。”
武大通吐吐舌头:“高危行业拿高危银钱嘛,若日后当真有个好歹,总还攒的下一份棺材本儿。”
“你放心,你若真的尝了什么毒食去了,太后娘娘定是会给你盖做大墓的,你瞧那荣姑姑,干出这等没良心的事情,太后娘娘不但没让她暴尸荒野,还替她念了一轮往生咒呢。”打杂的小太监阿屈说。
翁大清立刻就变了脸色,说:“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以后咱们宫里,不许再有人提荣姑姑的名字!”
阿屈受了告诫,连忙缩着脖子继续擦台子,不敢说话了。
太后虽然脸上风平浪静,但荣姑姑伺候了她数十年,哪会当真冷心冷情?
她心里无论如何,都是有了一个结的,难以纾解,何况她自这场病后,身子大不如前,连饮食都少了许多。
燕仪便想着,发挥特长,做一些好吃新鲜的玩意儿,逗逗太后开心,也不枉她疼自己一场。
可做什么呢?
要说吃了能开心的食物,莫过于甜品糕点。
可太后年纪大了,怕得消渴症,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如今天气又渐凉,也吃不
了太凉的东西,做些什么好呢?
她正在思索,厨房外头却闹闹哄哄起来。
“想是新人来了,燕尚膳,我们出去看看。”翁大清说。
慈安殿出事后,小厨房便裁撤了不少人,旧人出去,新人进来,也是正常的。
新挑进来的这一批,有宫女四人、太监五人,都是芳姑姑亲自去挑的,全是手脚干净、干活松快、又有经验的人,翁大清一个个看过,给各人分配了差事。
燕仪一眼就看见了从前在御膳房时,与她最要好的郎官儿,郎官儿自然也看见了她,冲她打了声招呼。
燕仪便对翁大清说:“你把这家伙分派给我做下手吧,我原在御膳房时就与他要好。”
翁大清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郎官儿跟着燕仪进去,悄悄问她:“你如今在这儿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燕仪笑道:“这原本是我刚刚要问你的,我离开御膳房以后,可还有人欺负你?”
郎官儿挺了挺腰杆,说道:“我好歹也算是半个男人,就算是在外头受了欺负,又怎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