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却笑道:“微臣在君上身边数十载,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最有分寸。说起来……天机司前任首座夏尧,便是死在了那不该看的看了上头呢,呵呵呵呵呵……”
他突然提起前任,竟掩嘴笑了起来。
王直此人,性格怪异,时而嬉皮笑脸,时而又冷冽无比,当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但他自有他的傲气,李容与和燕子的事,他既答应了不会说出去,那就永远都不会说出
去。
正午时分,临江殿。
阿依古丽自那日尝过翁大清所作的龙须醉虾以后,便日日都要吃这道菜。
御膳房前些日子被这位公主娘娘折腾得狠了,如今她突然开了胃口,肯顿顿饱餐,自然是谢天谢地。
可翁大清的龙须醉虾是有独门秘方的,御膳房的人却做不出来,没办法,只好再请他出山,日日做了龙须醉虾给阿依古丽公主送去。
可翁大清却是个有傲气有脾气的,他是太后面前得脸的御厨,天天去给一个回鹘小姑娘做菜,难免有些意难平,做了没几日,就撂挑子不干了。
御膳房的人没办法,只好求爷爷告奶奶地来慈安殿的小厨房里请,翁大清不耐烦,把燕仪指了出去,给临江殿那位做菜。
燕仪也只是在翁大清颠勺时看过几眼,晓得这道菜最要紧的精华处,便是那满京城里最名贵的酒之一——碧叶华游酒。
可酒要加多少、火候是如何,还有那龙须要如何制作,却要她自己摸索,菜谱上是写不出来的。
燕仪却很是心不在焉,“咕嘟嘟”往瓮里不停倒酒。
说起这醉仙碧叶华游酒,燕仪不由得又想起来,这一大坛子名贵的酒,还是太子李容与让八皇子李容承亲自去醉仙洞庭楼里买来的。
太子……也不知太子被幽禁东宫,如今情况如何了?
她正想着,郎官儿已一记大勺打了下来,哭丧着脸说:“燕尚膳,你快些住手吧,这是在做什么呢!阿弥陀佛老天爷呀,这多糟蹋呀!”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出了神,在往活虾上倒酒时,一不小心倒多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多,那小瓮都满了出来,酒水满漫,都濡湿了她的围裙,还滴到了地上,留了一大滩酒。
要知道,这可是一坛价比千金的名贵东西!
郎官儿心疼得恨不得要趴在地上,把那些酒都舔进肚子里,燕仪晓得坏了事,也连忙拿过抹布去擦。手忙脚乱间,又把碗盏掉到了地上,摔碎了两只青花瓷碗。
“阿弥陀佛老天爷啊,燕尚膳,您今儿是摔了多少东西哟!”郎官儿埋怨道。
“对不住……对不住。”燕仪口中道,却没有什么道歉的样子,更何况,她也不必向郎官儿一个打下手的道歉。
“燕尚膳,我瞧你气色很不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郎官儿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不是生病了吧?”
燕仪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体温一切正常,于是对郎官儿说:“我没事。”
“你这哪是没事啊?我见你真病了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精气神儿紊乱。”郎官儿嘟囔道,“你去告个假,回去歇着吧。”
燕仪却说:“翁御厨刚把临江殿的活计指给了我,我就说我不舒服要去歇着,那不是让御膳房里的人都觉得,是咱们慈安殿的人不愿意揽活,慢待了阿依古丽公主?
我没事,你替我把虾都醉了,我去……我去弄龙须。”
郎官儿没办法,只得由着燕仪来。
半个时辰后,燕仪版的“龙须醉虾”出场了。
那龙须本是拔了活鲤鱼的胡须做的,一条鲤鱼统共就长那么几根胡须,如何凑得出一盘菜来?那必得杀好多好多条鲤鱼了。
燕仪觉得这个法子太耗费精力,阿依古丽公主天天传这道菜,御膳房里就天天都有用剩下的鲤鱼肉,只好当作宫人伙食的加餐。
但大家伙儿也不能天天吃鲤鱼肉不是,于是燕仪变通了一下,改用豆芽儿做“龙须”。
果然,菜端上去,阿依古丽公主吃都没吃,就见着那菜不对,于是让人来厨房里传话,要见今儿的御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