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事情,燕子却其实知之不详,当日她的确知道燕仪失踪,被掳出宫,可后来究竟是如何逃出生天,又回到宫中的,她却不是很清楚了。
也是燕仪有意要瞒着她,毕竟和太子在宫外共度一夜这种事情说出去,实在不好听,更何况,太子也特意叮嘱了燕仪绝不要透露半句。
所以王直这样一问,倒把燕子问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李容承听了,却不由得暗暗心惊,这王直一向不在宫中,却对宫里的事情了如指掌,不但知道他与燕子的私情,就连太子和燕仪曾一同回宫那样的隐秘都被他查了出来……
他不由得紧张地看了一眼燕子——王直对皇帝忠心耿耿,他若是跑到皇帝面前,将他和燕子的私情告发出去,燕子哪里还会有命在?
王直见燕子知道得并不比八皇子多,也就不再套话追问,只问李容承:“八殿下,太子殿下平素,是否对你提起过雍王余孽之事?或者李红雪这个名字,您是否听他讲起过?”
他见李容承眼神有有戒备之色,于是笑道:“八皇子请放心,微臣可不是怀疑您也与雍王余孽有关,只是职责所在,总要问个全面。”
李容承简洁有力地回答道:“提过。”
王直眼中流露出了一点神采:“都提过些什么?”
李容承回答:“太子常说,当年雍王谋反,匪首虽已伏诛,但雍王之子多年来流落在外,野心不减,一日不除,终是心腹大患。”
王直说:“这都是老生常谈的套话,太子就没有说点别的?”
“别的?”李容承冷哼了一声,“别的也有,太子还说,王首座领着天机司下众弟子,二十年来辗转各地,清剿雍王余孽,当真是劳苦功高。”
“劳苦功高”这四个字,本是一句随口说的客
套话,何况李容承语气里还带着讥讽,实在算不得什么夸奖,但王直却说:“多谢太子殿下称赞了。”
他的“太子”两个字咬音咬得极重,仿佛是意有所指一般。
李容承继续说:“本皇子却觉得,王首座多年清剿,仍未除尽首恶,如今还让四皇兄在宫中上下搜查出这么多的逆党眼线出来,劳苦是劳苦的,功却不见得怎么高呢。”
王直听了这样堂而皇之的挖苦,也不恼,只说:“四皇子殿下是陛下血脉,天纵英才,我等庸人如何能比得了?他抓十个,我只好抓一个罢了。”
燕子趁机插了一句嘴:“这倒真是奇怪,王首座怎么抓都抓不到人,四皇子却怎么一抓一个准?抓起来的那些人当真是逆党余孽吗?”
王直说:“是与不是,都得审问了才能知道。”
李容承讥笑道:“可惜那几个混账,先被四皇兄给严刑拷打了一顿,如今又死了个最要紧的,只怕再审问,也审不出什么来了。”
王直推手道:“我天机司有九九八十一掏刑具,每一套都有一百单八件工具,旁人审不出的,却没有天机司也审不出的道理,八殿下,您说是吧?”
这王直说起他天机司里的百般刑具来,脸上神色倒是比方才更和煦了几分,笑意也更浓些,可燕子看着他的脸,只觉得是不寒而栗。
王直又对李容承说了几句有的没的,都是些审案常问的问题,但他在来找李容承之前,已经把各桩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打听了个遍,因此李容承不管达什么,他都像早已熟知于心的样子。
看样子,他倒不是当真来查问事情的,而是要来将自己查到的东西摆到李容承面前核实一番。
李容承就算对这位天机司首座有些戒心,但他与太子均是行得正坐得端
的人,自然没有必要撒谎,因此一整套话问完,王直问出了许多话,却没有得出什么新的信息。
李容承见他查问得如此之细,不由得感慨天机司的手段,皇帝如此宠幸这个特务机构,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这人若当真大公无私,定可还太子一个清白,他若存心构陷,太子的清白又要到哪里去寻?
王直问完了话,这才告辞出去,守在门外的太监阿云这才发现,八皇子的屋里进了人,不由得骇了一大跳。
王直不免有些得意。
这时,李容承才想起他方才对燕子的戏谑言语,不由得心惊,眼下与回鹘的联姻之事因太子出事而被耽搁了,可若这王直多嘴去皇帝面前说了两句,那该如何是好?
又或许,连王直这样刚刚回宫的人都能查出他和燕子的事儿,皇帝怕不是早就晓得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燕子,燕子亦是同样的想法,悄悄觑了一眼李容承。
王直见李容承神色有异,便回过头来说道:“八殿下放心,如今宫中正是多事之秋,陛下焦头烂额,儿女私情之事,陛下与皇后娘娘怕是都暂时顾不得的。”
李容承暗暗赞叹此人看人看事如此精准,连他这样的小心思都一览无余,不知若与此人为敌,会有多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