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与却说:“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酒楼大,每日往来的客人多,掌柜的和小二便不会将每一个客人的脸都记住,若是小店,每日去的都是熟客,来个生人,印象必然深刻。
你瞧方才那个小兵,家里便是开小茶摊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去他那里吃酒,他记得这样清楚。”
小杨笑道:“那还是殿下更高明些,一眼就能看破那贼厮的诡计。”
两人进了这座登州城最大的酒楼,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
这酒楼虽然也算气派,但比起京师虞都的洞庭醉仙楼,可真是差远了,不过登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城,能有这样一座酒楼,已是难得。
李容与没有什么心思吃饭。
近来他背上的那处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在结痂,偶尔就会发痒,可是他也挠不到,也不能挠,只得强忍着。
小杨看他脸上神色不好,还以为是他过于担心燕仪,劝慰道:“太子殿下放心,方才那人不是说了嘛,燕仪姑娘嗓门洪亮,神智清醒,不像受伤了的模样。”
李容与点了点头,灌了一大口水下肚。
酒楼里人多,小杨叫过酒保来,仔细描述了燕仪和季青枫两个人的身形样貌,但那酒保却浑不记得,不免叫人失望。
他们本在大堂里坐着,却听见楼上雅座里突然吵吵嚷嚷起来。
小杨武功虽高,年纪却轻,最是好奇心重,早就探出头去看,还想跑到楼上去看热闹。
李容与便说了一句:“凑热闹不打紧,只是别太管闲事。”
话音刚落,从楼上直直地坠下一人,正好跌在大堂中央,将一张酒桌撞得粉碎。
众人站起来围过去看时,只见是个青壮男子,身上穿的虽是便衣,脚上踩的却是双官靴,已经眼耳口鼻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这青天白日的出了
人命官司,酒楼里的人都慌乱起来,尖叫着往门外奔逃。
小杨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大变,对李容与说:“殿下,我认得他,是天机司的一个副司卫长!”
李容与亦吃了一惊,想不到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还能碰到天机司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横死当场。
在楼上雅座,此刻已经起了刀兵碰撞之声,显然正打斗激烈。
天机司虽也是三司六部的直属机构,但向来只奉皇命,听皇帝一人号令,李容与虽是太子,与天机司倒没有多少往来。
不过毕竟死的也是朝廷中人,他却不能浑然坐视不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跃到了二楼雅座。
变乱一起,百姓酒客们机灵点的,都逃到了楼下,或者跑出酒楼去,但也有几个手脚慢的、或者停下来看热闹的,被牵连其中,堵在过道里头出不来。
动武的不过七八人,有两人都穿官靴,显然是天机司的属下,而与之对敌的五个人,手中兵器各异,出招狠辣,一人背对众人而坐,照旧在饮酒吃菜,仿佛周遭事物都与他无关。
李容与倚在门边,不知是否应当出手相助。天机司的人行事一向狠辣,颇有些邪性,虽是朝廷命官,但也杀了不少江湖人,李容与一向不喜他们,也不认为他们做的每一桩事都是对的。
就在这时,楼下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惊呼:“殿下!”
那声音急促尖锐,才刚发出,就一声呜咽,消失无踪,似乎是立刻被人掩了口鼻。
这是李容与日思夜想的声音,如何能认不出来?他立刻循声望去,只是楼下惊慌挤在一处的围观者甚多,他一时没有看见燕仪的影子。
“小杨,守着大门!”李容与发出一声呼喝,以此同时,两道黑影往酒楼门边掠去。
小杨正要跑上楼
,听见李容与的命令,立刻返身下楼,只是季青枫早已偷偷挪到门边,如何来得及阻拦?
季青枫裹着燕仪,已出了酒楼大门。
此时此刻,李容与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酒楼雅座里的劳什子江湖争斗?立刻就要追出去。
但在打斗中端坐着的那人,却已认出了李容与,手中酒杯一晃,当作武器掷出,往他面门砸来。
李容与心焦意乱,哪里去管什么暗器?随手一挥,跳下楼去,连突袭者的脸都没有看清。
小杨比李容与离门口更近,已抢先一步追出门去。
那天机阁的两个人,也是功夫高强的好手,只是双拳难敌四手,都已挂了重彩,落在下风。
其中一人口中喊道:“逆臣贼子,我三人今日折在你手,只是你也没几天活日子可以蹦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