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当真抗一回旨,事态会变得如何?”李容与问。
“殿下不可!”落英急道,“殿下难道当真要为了燕仪,冒着被废位的风险去抗旨不尊吗?那殿下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又都是为了什么?”
李容与定定看着落英,说:“你说得对,父皇的旨意不能反抗,但我这不是还没接到圣旨嘛。”
落英一愣:“殿下是要……”
“这是没法子的法子了,”李容与说,“明日我们出发去石头城,你去截住宣旨的钦差,我们往北走,你将他往南带,说我……说我去了蜀地。”
太子微服出京,并未与京城断了联系,事实上,他必须
得时时向京中汇报自己的行踪,所以皇帝的宣旨官才能这样准确地循着他的方向找到他。
太极两仪图之事,他早已上报皇帝知晓,那钦差宣旨官自然也知道太子会去石头城,届时钦差到了,他总不能避而不见。
但若钦差走的是一条完全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那自然不管怎么走都找不到太子。
找不到人,便宣不了旨,李容与没接到圣旨,却不能算他抗旨不尊。
刘家刚出了丧事,必须要赶在百日热孝内完婚,所以皇帝的旨意才会来得这么快,他只要拖过百日,热孝期一过,和刘家的这门婚事便要等到三年以后,这件事情便算暂时躲过了。
这是一招缓兵之计,也是李容与目前唯一能想出来的主意,或许三年之内,又会再出什么变故,那时或许能有更好的法子,让他可以迎娶燕仪。
不过,太子的所在必须要时时向京城有司汇报,钦差找不到人,必定会惊动天机阁在国中各地的眼线四处寻找。
为避免如此,唯有李容与最亲信的落英亲自去找钦差,将他引开,才会有人相信。
“奴婢知道了。”落英点了点头。
“钦差乘坐马车,脚程不会太快,你赶上去迎一迎,编好说辞,不要提石头城的事情。”李容与说。
第二日一早,李容与和燕仪一行人出了瓦桥关,依旧往北而去,落英却单骑一人,往南直下。
燕仪问李容与:“落英呢?怎么我一早起来就没见她?”
李容与摸着燕仪的脑袋,说:“我有些公事要吩咐她去做。”
燕仪捶了他一拳,说:“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你干什么老是要支使她?”
李容与不由得笑了:“上回还吃了那么大一缸子醋,怎么如今又同她如此亲昵起来?”
燕仪瞪了他一眼
:“你管我!”
为了赶路,他们的马儿跑得飞快,李容与甚至都能听到耳边的风声猎猎,他紧紧地抱着燕仪,也不晓得这样在宫外恣意驰骋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石头城不愧是石头城,还没到城里,离着还有十几里地时,就只能见到荒草蛮石、乌鸦枯骨了,与云间城里的景象大不一样。
就连此处的风,似乎也比云间城里要冷一些。
城郊农田里没有半茬麦秆,唯有枯黄的草和数块巨大的石头。
“怪不得要叫石头城,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大石头?”燕仪问。
李容与告诉她:“青州本是平原,何来瓦砾碎石?这些巨石,都是当年燕国攻城时,运用了大量的投石机,遗留下来的。”
靠近城郭时,眼前的荒蛮之景更甚,诺大的城墙,曾经被称为无坚不摧的“金墙”,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依然巍峨壮观得很。
城墙之外是一大片空地,黄沙漠漠,不知怎地,连马儿都不愿再上前去,无论怎么勒缰绳,都只是在原地长嘶。
他们只得下了马,将马儿拴在一起,徒步进城。
燕仪的脚才踩到地面,就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异物,用脚尖踢开黄沙,看到了白森森一根什么东西。
李容与将她拉到一边,说:“是白骨,你方才踩中的,大约是那人的手臂。”
“啊!”燕仪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往城门走去时,时不时总有人发出惊呼,不是踩到了刀剑旌旗,就是踏碎了旁人的肋骨头骨。
这些人,都是当年青州一战中死去的虞国和燕国的士兵。
按理来说,他们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即便战事惨烈,事后也该有人来为他们收尸才是,即便不能将尸体一一辨认、送归故里,也该有人为他们起一座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