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母后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考虑。”皇后勉强收起脾气,挤出一张和颜悦色的脸对平阳说。
可皇后越是笑脸劝她,平阳的心里就越是失望。
一直以来,她都对自己的母亲很失望。
她是她唯一的女儿,可在皇后的眼中,这个女儿一无是处,不能帮她争夺储君之位,也不能帮她母家在朝堂上一手遮天。
皇后想对太子李容与怀柔,就让平阳从小就去讨好他、亲近他,想哄太后将太子的抚养之权交到她的手底下。
然而,太后却不肯。不但不肯,还从此对皇后生了嫌隙。
皇后将一腔怨愤都撒在平阳的身上,觉得是她无用,可那时,她不过只有四五岁,除了每日跟着太子哥哥在屁股后面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她会干什么?
人人都说,平阳公主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在皇帝和太子面前撒娇弄痴,回到宫中却折磨宫人、任性妄为。
可真正两张面孔的人,不是皇后吗?
人前做出一副贤德国母的样子来,背地里却暴戾无比,平阳从小耳濡目染,焉能不学得跟她一模一样?
瞧,如今皇帝要将她送去给燕国和亲,她还是在盘算着这样对自己如何如何有利,那她这个女儿的终身幸福呢?就一点也不要紧吗?
“为了我?为了我就要把我像个物件儿似的送去和亲吗?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这样的父母,要卖儿卖女来保住自己的权势富贵!”
平阳越想越气,说话的嗓门也大了几分:“你觉得那睿亲王好,你自己怎么不去嫁?”
皇后一听平阳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再也按捺不住,扬起右手,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平阳也没想到母后竟然会打自己,一时也有些懵。
皇后甩袖道:“这件事情,
是你父皇圣心独断的,你冲母后发什么脾气?母后不过是想劝慰你两句……”
“劝慰我?”平阳冷冷道,“劝慰我逆来顺受,接受和亲的命运?”
“自古以来,皇家女儿的婚姻便由不得自己做主!”皇后说:“文成公主、安义公主、永庆公主,哪一个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嫁到了别国?为两国和平牺牲一己,做大国皇后,将来青史留名,有何不好?”
“不好!”平阳哭道。
皇后又一次扬起手掌,只是看着平阳一边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终究没有再打下去。
平阳任由眼泪恣意流淌,口中道:
“母后,我对你太失望了!你知不知道,方才在慈安殿,太子是怎么说的?他说他拼尽全力也不会让我嫁去别国。你知道李容承又是怎么做的吗?他知道以后,第一时间就拖着二皇兄去找了燕国使臣!”
“母后,你一向看不起李容承,觉得他是贱婢生的贱种;你也不喜欢二皇兄,觉得他这个太子处处压你一头,可是到头来,他们是真心向着我的,你却要将我卖了!”
平阳几乎是吼着说出这番话的,说完以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皇后追出门来,瞧见平阳在地上还跌了一跤,失魂落魄地往昭阳殿外跑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甩了甩衣袖,叫来翠果,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追上去?”
平阳一路猛跑,也不知该跑到哪里去。
这皇宫本是她的家,可亭台楼阁数百座,却没有一座容得下她!人人都想将她赶出去!
她无处可去,只好往宫门口跑。
跑着跑着,便撞上了一人。
那人穿着盔甲,带着刀剑,平阳一头撞在他的胸口,碰上的是冷冰冰的护甲,磕得她脑袋发晕。
“平阳公主,你怎么……”
禁军校尉段
晓军本来要说的是“你怎么又来这里了?”但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泪痕,立刻改口问道:“公主殿下,你的脸怎么了?”
平阳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样狼狈的情形下撞见他,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下意识地抹了抹脸。
方才被皇后打了一巴掌,又哭了那么些时候,平阳此刻的模样,自然是十分狼狈的,她跑得急,甚至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连袜子都没有穿,只是光着脚立在碎石子地上,也不觉得疼。
段晓军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外袍,垫在平阳的脚下。
自古女子双足,最为尊贵,不可轻易示人,尤其不可在男子面前裸足。
段晓军的手在碰到平阳脚踝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犹豫,他立刻站起,默默退后了一步。
平阳立在原地不动,他也就不动,两个人这样站了许久许久,段晓军终于觉得不该这么僵下去,于是吞了口唾沫,开口道:“公主殿下,要不要末将去帮你找一找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