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鞋丢在了哪里,平阳可一点也不在乎,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把她给逗笑了。
她方才哭得太厉害,现在一笑,就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她连忙捂住了下半张脸,心想幸好自己是背对着他的,不然,可当真是要丢死人了。
不过,她现在这副模样,也是挺丢人的了,幸好他们站的这个地方,周围并没有人走过。
段晓军往身上摸了摸,想摸出一块帕子给平阳擦擦眼泪,可惜他是个最粗莽的武夫,哪里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只好将护甲卸了,从衣襟上扯下一片干净衣服,递到了她手里。
平阳攥着那片衣服碎布,胡乱抹了把脸,说:“你……你今天没见过我。”
说完,她就打算往宫门口跑去。
段晓军一把拉住
了她,问:“公主打算去哪里?”
“出宫去。”平阳并不打算隐瞒他。
“公主若要出宫,该叫来舆驾,请金吾卫护送。”段晓军说。
“我偏要一个人出去,再也不回这皇宫,你管得着吗?”平阳突然提高了音量说道。
段晓军手一松,说:“末将自然不敢阻拦公主,只是公主一个人出宫,实在是太危险了,还请公主稍待片刻,末将去替公主传舆驾。”
平阳见他如此不通人情,十分恼怒,狠狠甩开了他的手,说:“你凭什么拦我?我的事,要你多嘴!”
段晓军愣了愣,讪讪地收回了手,说:“末将值守宫城,职责所在,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平阳知道他一向就是这么个死板板的木头,气不打一处来,便对他说:“我父皇要把我送到燕国去和亲,你怎么看?”
这个消息,本来就只是皇帝接见了燕国使臣顾曲吉,知情者不过寥寥几人,想段晓军这样的中阶将领,自然不可能知道。
他听见以后,愣了一愣,喃喃道:“和亲?”
“是啊,和亲!”平阳跺了跺脚,“他们要把我嫁到燕国去,嫁给那个燕国的睿亲王,从此再也回不来虞都!”
段晓军还在发愣,听平阳如此说,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垂下了手。
“木头!都到这份上了,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吗?”平阳气道。
“末将……”段晓军咽了口唾沫,想要宽慰平阳,嘴里却蹦不出半句话来。
“混蛋!”平阳气恼得不行,抓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上了一口。
段晓军一条小臂被她咬得渗了血,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躲,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
平阳见他这副模样,愈发气恼,恨不得拔了他腰间的佩剑,一剑捅死这个不解风情的蠢东西。
口中泛
起腥甜的气息,还带着点微微的苦涩,她这一口的确是咬得狠了,都能看见段晓军的袖子上两排鲜红的牙印。
平阳越想越委屈,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段晓军抬起另一只未伤的手,想要替她抹一抹泪,但终究还是没有凑上去,只是默默地放下了。
“姓段的,我只问你一句实话。”平阳虽在落泪,说话却仍是咬牙切齿的。
“公主请说。”段晓军老老实实地应承道。
“我要是嫁给了旁人,嫁去了燕国,你会不会难过?”平阳睁着一双泪眼望着他,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段晓军终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回答:“会。”
“真的会?”平阳的声音里总算透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欣喜。
段晓军却说:“朝堂邦交之事,本是男儿之责,末将身为军人,自有义务保家卫国,但末将只能屈守在这皇城之中,却要公主殿下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弱女子去为两国和平做牺牲,这实在是军人之耻,所以,末将会很难过。”
平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一厢情愿,实在是太过可笑。
她是谁啊,她是大虞的嫡公主,是天之骄女,王孙贵胄,她何等骄傲,却这样低声下气地一次次来找他,不是为了看他对自己如此冷淡的。
一次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次次怀着欣喜而来,败兴而归,她是不是很可笑?
“我如果不是什么大虞公主,你如果也不是这劳什子的将士,我若要嫁给旁人,你难不难过?”拼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平阳开口问道。
段晓军沉默了有一段时间,才终于开口道:“末将不信如果。”
平阳偏过头去,揩了揩泪,张开嘴干笑了几声,说:“好,好一个没有如果,是我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