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人求和的国书递到了虞都皇帝的面前后,皇帝只思忖了一小会儿,就答应了。
皇帝在这皇位上坐了太久,比谁都看重江山的稳定,如果用一个女儿能换来北境的太平,他是十分乐意的。
更何况,嫁给燕国的摄政王,那摄政王正当盛年,品貌好,有本事,也尚未娶妻,并不算十分委屈了平阳。
至于那一万两黄金嘛,数额虽大,但太子先前在石头城发现了那么大的一座金矿,如今勘金采进的矿坑已经搭好,年产几万两金子是有的。
对虞国来说,倒不是一笔特别大的负累,至少比开战以后,倾举国之兵对抗燕军的军饷要少得多。
对此,八皇子李容承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燕人提出的这些要求,分明是在辱没我们大虞!要我们大虞送女人送金子给他们,这不是上贡是什么?我大虞难道还要对燕人俯首帖耳、甘做属国吗?”
只是,皇帝并未搭理李容承。
自李容与去了北境之后,他这个南诏宫婢所生的皇子,在皇帝面前并无太大的发言权。
李容与比皇帝更早几日就知道
了这件事情,燕军的使者已来见他了好几次,都被他严词拒绝了。
可谁能想到,燕人在虞都的使团还在,纵使隔断了他们的消息往来,顾曲吉依然按时将和亲的请求递到了皇帝面前!
燕人这是算好了日子,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这场仗,他们本就不想打!
可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只是为了让季青枫娶一个公主,顺道再得一万两金子吗?燕国恐怕还不至于缺钱到此地步。
李容与想通这一点后,立刻安排好军务,快马加鞭赶回虞都,就连原本打算在回京时一起押送的沈复深,都无暇顾及得上。
李容与不分昼夜驰骋了数日,跑死了三匹马,才赶回皇宫里。
然而,他到得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皇帝已经答允了燕国使臣和亲的提议!
平阳为了反抗,将自己关在了寝殿里,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出来一步,也没有吃过一粒米了。
皇后虽然想要借着让平阳嫁去做摄政王妃来巩固她自己的地位,但毕竟还是心疼女儿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站在门口一声声劝慰她。
李容与回到东宫,匆匆问了落英几句宫中的情况后,御前的内监总管赵安便来请他了。
李容与才脱下了一身风尘劲装,正在穿衣,赵安催得急,他只好一边系扣子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落英问了一声:“殿下什么时候回宫?”
李容与停下脚步,脸上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或许……暂时回不来了。”
他顿了顿,又对落英说:“她若是来寻我,你告诉她,不必担心——如果,她会来寻我的话。”
这个“她”是谁,李容与并没有提起名字,但落英心知肚明。
李容与跟随赵安来到御书房内,还未见到皇帝的面,赵安就对李容与说:“太子
殿下,得罪了,皇上请您跪在此处。”
李容与并不跪,问赵安:“父皇现在在何处?”
赵安有些为难地笑了笑,说:“临江殿的敏淑妃身子不爽利,陛下去瞧她了。”
李容与应了一声,仍旧不跪,直到半个时辰以后皇帝过来,才跪着行了个大礼。
皇帝果然对李容与接了圣旨却不立刻返回京中的事情大发雷霆,还对李容与私自关押了沈复深的事情十分恼怒,无论李容与怎么向皇帝说明情况,他都听不进去。
“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朕的圣旨也敢不放在眼里了!你今日敢抗旨不尊,明日是不是就敢谋朝篡位了?”
皇帝将一方砚台狠狠砸到地上,砚台里尚有墨水,溅到了李容与的衣袍之上。
他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说:“儿臣从前上折子告诉父皇,沈复深犯上作乱,父皇不信;儿臣今日告诉父皇,沈复深在前线倒行逆施,父皇亦不信,父皇究竟为何宁可信一个外人,却不愿信儿臣?”
皇帝被他气得狠了,连手都颤抖了起来:“逆子!你如此忤逆朕,要朕如何信你?”
“父皇如今称儿臣是逆子,莫非在这虞国之内,唯有沈复深才是忠臣孝子吗?”李容与目光炯炯,朗声质问。
“混账!混账!”皇帝将面前书桌上的奏折全部推倒,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儿砸到了李容与面前。
一只青花瓷盏从皇帝的手中扔出,堪堪砸中李容与的额头,立刻渗出了鲜红的血。
李容与伸手抹了把血,依旧将腰杆挺得笔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父皇如今这般纵容沈复深,可是因为心有歉疚?那父皇对儿臣的母后有没有一丝歉疚?午夜梦回的时候,父皇有没有梦见过她?”李容与亦十分激动,将多年来的疑问一股脑儿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