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一溜烟儿小跑,一直跑回了清音阁,将房门窗门都关上,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字条。
一看那上面的字,她不由得哑然失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里的句子,被他那苍劲有力的书法写了出来,总觉得是有些酸溜溜的。
不过,李容与废了那么大的心思又是装病又是让卞白英夹带的,就为了写句酸诗来给她?
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果然,燕仪用两根手指一捻,这纸片儿竟有两层,薄薄地贴在了一起,夹层里是一行小字,上面写着:
“月圆之夜,城外十里,南山小筑,故人相见。”
这几个字与前面那首酸诗的字体截然不同,那几个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李容与这等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写的。
而这几个字呢,笔劲藏拙,力透纸背,明显是旁人写的。
燕仪觉得这几个字看起来还挺熟悉,不过,她一向不在诗书上用心,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的字迹。
不过,既然是李容与交给她的条子,又自称是“故人”,就算去见一趟也无妨,李容与可不会害她,若是见了见这位所谓的“故人”,能够寻到救出李容与的方法,岂不是最好?
燕仪算了算日子,昨儿是十五,今儿是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没有十六圆,那么今儿恰好便是个月圆之夜,理应赴会。
那“南山小筑”是个什么地方,燕仪从未听说过,不过,“城外十里”,自然是指出了虞都城后,往南走十里了。
燕仪如今也算是个有爵位在身的诰命,要出一趟宫并不算难,从内务府里轻轻松松就能讨到出宫的牌子。
她谁也没告诉,就连红翎和银芽这两
个小宫女都没有带,独自一人出了皇宫。
燕仪是在白天出的宫,毕竟,就算是有进出的令牌,但夜里出宫总归是要被多盘问几句的。
因那纸条上说的是月圆之夜,此时离月亮升起还有好些时候,燕仪便也不着急,在铺子里租了一匹马,晃晃悠悠往城外走去。
在南城门,燕仪倒是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季青枫和沈复深!
这两个人并肩而行,刚刚过了城门口。
燕仪警觉性还算不差,连忙打马往旁边一躲,用衣袖遮住了脸。
好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全是人,他们俩倒没有注意到她。
他们俩怎么会出现在虞都城中?又怎么会走在一起?
燕仪惊骇不已,这两个人凑在一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原来,皇帝将李容与关了起来之后,立刻就下了谕旨飞马传到北境,放了被李容与关进黑屋的沈复深,不但将他官复原职,还要求他即刻动身回京。
而另一边,平阳公主的和亲事宜定下来了以后,燕国的季青枫便主动要求来虞都,亲自迎娶公主回朝。
这两个人一个从燕京出发,一个从北境易水河畔出发,竟在半道上撞到了一起,堪堪同时进了虞都城门,还被燕仪给撞见了。
沈复深回京,只带了贴身的随从两三人,而季青枫的身后,却跟着数百人之长的队伍。
他带来了几十车之多的礼物,作为迎娶公主的聘礼,以表明燕虞两国和亲的诚意,一路上威风八面,招摇四方,恨不得举国上下的百姓都来瞻仰他这位虞国的准驸马爷。
燕仪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孤身一人撞上这两位阎王爷,低着头敲敲踢了踢马腹,想着赶紧走,千万别引起别人的注意。
谁知这人越不想发
生什么事吧,老天爷就偏偏越给人来什么。
燕仪躲在一边想走,那马儿却闻到了一股异香,躁动不安起来。
原来,是季青枫带来了那几十个大箱子里头,有一箱西域特产的香料,十分名贵。
这异香在人的鼻子里闻起来不过是香了一些,但对于一些动物来说,却香得过于刺鼻,会催动情绪大变。
季青枫的马车队伍里的马儿,为了不被这香料所干扰,都是套上了鼻塞罩子的,可燕仪的马却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做。
马儿闻到了香味,打了个喷嚏,浑身都抖了起来,燕仪只想赶紧离开,还踹了它的马腹一脚,这马十分不乐意,摇晃着脖子,就要把燕仪从马上甩下来。
燕仪的马术其实并不是很好,只是勉强能骑而已,这马一发狂,她便把控不住,失了方寸,只能紧紧勒住缰绳,口中学着那些驯马人一般喊道:“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