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两个人早有婚约,这件事情总有一天要提上日程,但听见“皇后”二字,燕仪还是有些惶然,毕竟这个词对她来说,总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你每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还有功夫请钦天监算这个?”她打趣道。
“我想过了,我大虞自古以来便有热孝娶亲的婚俗,如今父皇刚刚仙逝,你我若在百日之内成婚,并不算违了礼制,若是等热孝过了,便要守那三年的丧期,要我再等三年,我可受不了。再说了,我初登大宝,于情于理都应该早立皇后,以充实中宫。”
燕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摇了摇头:“可如今已是四月,只剩下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是不是太过仓促?”
李容与捏住了她的手说:“你放心,虽然仓促,可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仪——”
然而,燕仪却说:“不成不成,如今是在国丧之中,民间宫中连礼乐都不能有,婚仪应一切从简,不能铺张。啊呀……不成不成,五月初二还是太仓促了。”
“你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不愿意嫁我?”
燕仪笑得两颊绯红,推开他又要凑过来的脸,说:“五月初二是个好日子。”
李容与新皇登基,本该大赦天下,辍朝三日与民同乐,可他却一日也未曾休息,登基大典之后的第二天,竟还是照样上了早朝。
山东黄河水患一事,本是十万火急,却因先帝驾崩,朝堂上的批文竟迟滞了数日才到当地,引起了民怨沸腾,竟起了民乱。
所以,李容与一日也不敢
耽搁,在第二日的早朝上询问群臣解决办法。
丞相管均提出,民乱的根源在于老百姓吃不饱,所以要以抚为主,以剿为辅。
既然要“抚”,自然需要朝堂大量拨粮。
然而,户部尚书提出虞国战事刚平,国库空虚,今年开春又有多地发了春涝洪水,若各地都开仓赈粮,国库实在是难以为继。
李容与皱着眉头问:“难道青州石头城的金矿也填不了国库吗?”
户部尚书说道:“启禀太子殿下,这倒不是金银的问题,实在是我国中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啊!如今才是春日里,各处百废待兴,正是春种时节,总不能要山东的府衙把去年存着的种粮拿出来赈灾吧?这是寅吃卯粮,万万不可!”
另一名臣子亦说:“青州金矿纵然富甲天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如今的窘境,却是空有金山,没有粮山!”
李容与说道:“若向别国买粮,如何?”
“就怕他国借机哄抬物价,咱们就亏大发了。”户部尚书说。
“民以食为天,百姓的性命最要紧,若多花些金银可解一时之急,那也无妨。”李容与说道。
“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赈灾一事上,您肯多花金银,可大行皇帝的梓宫,您却要一切从简!”兖王突然从殿前走入,怒气冲冲地对李容与说道。
这兖王年事已高,二十多年没有踏足朝堂政事,可自大行皇帝重病以来,他却屡屡生事,处处向李容与挑衅,让群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实在的,李容与在太子位上坐了二十年,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朝中威望都足以服众,朝中的新贵与老臣无不膺服,这兖王在这时处处与新皇不对付,实在不算明智之举。
李容与因自己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这位
兖王又是个在宗室中有资历有名望的老人,怎么也算是他的长辈,只能暂且退步,事事都哄着他,顶多不去理睬他。
可兖王却变本加厉,好似铆足了劲儿要跟李容与过不去一般,不仅在先皇的丧仪之事上处处不满,如今竟还要把手插进朝堂里来了。
李容与能够接受兖王在家事上撒泼打滚,可朝政之事牵扯太多,赈灾一事又关系到万千百姓的性命,他自然一步都不肯后退。
“我大虞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天不遂人愿又降下大灾祸,国库不足,只能节衣缩食,父皇若是知道他梓棺上的金漆会被省下来用作救百姓性命,九泉之下也会同意的。”李容与说。
“哼,天降洪灾,焉知不是皇上你滥启战端,与燕国打了一场民不聊生的仗,才受到了老天爷的警示!”兖王朗声说道。
“天灾不可控,岂因人祸起?堂叔公字字句句指责朕乱启战端,却不知燕虞两国的战事乃是先皇圣旨,堂叔公难道也要指责先皇涂炭百姓、倒行逆施吗?
灾民动乱,全因国中大丧,粮草调配不及,难道这场天灾,堂叔公也要责怪先皇仙逝得不是时候吗?”李容与中气十足地反驳道。
兖王一切指责李容与的立足点都再于他对先皇不够尽孝上,自然不敢指摘先皇,只好将话锋一转,说道:
“皇帝自有皇帝的道理,老臣说不过你,可皇帝方才说国库空虚,怎么您的册后大典却要如此奢靡?”
册后大典在五月初二举行,时间还有二十日,因在国丧期间,一应礼乐都不能用,也不可戴金器,礼部匆匆草拟的单子众臣都已看过,无一不是规规矩矩守着礼制的,实在是不算奢靡。
但兖王硬要说这册后大典太过奢靡,却总能找出理由来。